2、第 2 章 ...
-
林佑在邀请她？
江行云有些不敢相信，这人是不会觉得尴尬的吗？
似乎是看江行云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意思，林佑非常自然地给自己找了台阶下，“也不勉强江老师。”
“不勉强不勉强，”江行云反应过来，深知得了便宜就不能卖乖的道理，连忙朝林佑笑，“谢谢谢谢，帮大忙了。”
林佑闲闲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一顿，随后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方向盘。
“客气。”
江行云拉开了副驾的门。
“江老师住哪里？”林佑平静开口，目光注视着前方。
江行云垂眸系好安全带，“江湾城。”
“嗯？好巧。”林佑极轻地笑了一声，“我和小阳也住在这里。”
江行云干笑。
似乎真的有些巧了。
现在下车已经来不及了。
更何况，面前这位已经不是和她搞暧昧的少年了，连孩子都上高二了。
没有什么余情未了死灰复燃的余地。
堂堂正正的家校关系。
等等，他们同龄，怎么算都养不出这么大的孩子啊？
江行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抬头在后视镜里打量坐在后面的林子阳。
白皙到有些透明的皮肤，凌厉的骨相，漆黑深邃的桃花眼，几乎就是少年版的林佑。
只不过林佑因为常年挂着笑，看上去比林子阳这只半大小公鸡温润多了，像一块敛了锋芒的玉石。
确实是像。
江行云都有些疑惑了，他当年的不告而别，原来是去带球跑路了吗？
她将视线从越发坐立不安的林子阳身上挪到林佑脸上。
青年在沉默地专心开车。
雨天的路况并不好。
各式的车灯与信号灯光透过雨幕和车窗的折射，柔和地打在他侧脸上。
江行云恍了神。
在他们还懵懂且莽撞的青春时代，似乎也是在一个下雨的夜晚。
她隔着私家车后座淋满雨痕的车窗朝外望。
林佑没有打伞，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路边，任雨水将他的黑发浇透，贴在额前。
他嘴角依旧是带着笑，眼神却放空一片，似乎眼中光彩也被那大雨浇熄了。
当时是什么心情呢？
江行云已经想不起来了。
过去的回忆隔了太久，就像是蒙了一层灰的彩绘玻璃，迷蒙而虚幻。
只记得，他朝她伸出了手，隔着缓缓启动的车流。
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却被吞没在了雨声中。
年少的江行云扭过了头。
她不忍看。
平时这么整洁优秀的一个人，云端上的天之骄子。
此刻却狼狈地站在如注的大雨里。
演着无人观赏的哑剧。
“嗯？”青年发出一声轻轻的鼻音，将江行云从回忆中拽出。
她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
后视镜中，林佑一双黑眸微微弯着，和她对视上了。
江行云猛然收回视线。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后视镜里盯着别人的老父亲盯了这么久，还被抓了现行。
江行云咳嗽两声，遮掩似地找了一个话题，“林先生看上去很年轻啊，没想到孩子这么大了。”
刚说完就想打自己一巴掌。
这就是明晃晃的调戏啊。
要是性别一换，都已经算是冒犯了。
没想到被调戏的林佑本人还没开口，后座的林子阳反应极大，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他真是我爸！”
江行云：？
她回头去看林子阳，没想明白是哪里戳中他的激动点了。
被自家班主任注视着，林子阳心底发毛，却还是梗着脖子一口咬死，“你别看我爸长得年轻，他明天就过四十岁生日了！”
江行云：“......”
她又转头盯着林佑。
她前不久刚和闺蜜两人过完自己的二十五岁生日，怎么这位就领先她十几岁了？
察觉到江行云的视线，林佑眉心一跳。
他温声开口，“这孩子就喜欢说瞎话。”
赶在林子阳再语出惊人之前，林佑透过后视镜朝他看了一眼，“小阳，我和你江老师以前是同学。”
感受到自家亲哥温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林子阳心生不妙。
然而班主任眼里怀疑越来越浓，林子阳硬着头皮接着说：“那个...我爹英年早婚，所以希望我把他年龄说大点。”
江行云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她皱眉道，“哪怕你...林先生结婚结得早，算年龄的话也不对劲啊。”
“他真的是你爸爸？”
别是临时拉了个人来假扮家长吧。
林子阳嘴里发苦。
看着后视镜里笑得越来越亲切的亲哥，林子阳突然心一横，牙一咬，左手使劲掐了一把自己大腿。
瞬间，桃花眼里就蒙上一层水汽。
“老师，其实，我爹不是我亲爸爸啊！”他一脸真诚，眉眼中是摇摇欲坠的脆弱，“他是我后爸！”
“因为年轻，他一直被人指指点点，”林子阳痛心疾首状，“所以，我才说他快要四十...”
江行云：？？？
林子阳还在继续他的表演，“我亲爸妈离婚后，我跟着我妈，后面我妈再嫁给我后爸。”
“但..我妈妈工作太忙，平时也不太管我，”他抽空看了一眼林佑的表情，被他温柔的笑容吓得一抖，还是咬着牙接着编，“所以这次才叫我后爸来....”
这话简直就是离谱了。
然而，江行云闻言，露出一点点谴责的眼神看向林佑，“林先生，工作虽然重要，但是孩子是需要双亲的关怀的....”
林子阳震惊地沉默了。
虽然之前就听说班主任江老师有点天然呆，特别好骗，但是到这种程度——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吧！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亲哥，却发现亲哥并不怎么意外的样子。
也对，他哥哥本来就是不动声色的大心脏，表情管理自然是必修课。
但估计回家之后，被收拾一顿狠的是逃不了了。
为了避免秋后算账，林子阳尝试挽回一下林佑在江老师心中的不负责的形象，“虽然我后爸又和我亲妈离婚了，但我妈工作太忙了，平时都是我后爸在照顾我...”
话一出口，林子阳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这已经不是离谱了，是离谱妈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他忐忑地看了一眼江行云，却发现她正用钦佩的眼神看着林佑，“林先生，真有爱心。”
前妻与前妻的前夫的小孩，毫无血缘关系，都能多加照拂，甚至来参加家长会。
真是...父爱如山啊。
林佑也默了默，淡定开口，“不敢当。”
正好红灯，他回头看了眼林子阳，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这孩子也可怜见的。”
林子阳抖了抖，莫名觉得“可怜见的”这四个字意有所指。
“不过你们长得真像啊。”江行云又开口了，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林佑和林子阳之间扫来扫去。
完了，忘了这一茬了。
林子阳背后出了冷汗。
当时就是因为他和亲哥长得特别像，一看就是板上钉钉的一户口本的，才心一横拜托自己哥哥的。
没想到，这份相似度反而在此刻成了催命符。
“啊。”江行云一合掌，杏眼弯弯如盈着星光，感动道，“人家说男女呆久了会有夫妻相，你们...这是父子相啊。”
林子阳眼神放空。
挺好，江老师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解释。
车后传来短促的喇叭声。
林佑平静发动车子，温和解释，“没注意刚刚绿灯了。”
车子又陷入了安静。
林佑一边开车，一边伸手播放了车载音乐。
是温柔的卡农。
相似又不相同的和弦首尾相连，一个声部亦步亦趋追着另一个声部的旋律，缱绻又缠绵，如情人在琴键上的舞踊。
在舒缓动人的乐声中，江行云不由...有些犯困。
长睫轻颤着，逐渐合起。
困倦中，她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也是在这样的曲调中，她趴在课桌上入睡。
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是带着他身上洗衣液香气的校服外套，眼前是少年弯起的黑眸。
“嘘，别吵到她。”他轻声说。
江行云猛然惊醒。
地库的灯是声控的，此刻漆黑一片，只在远处有绿色的安全标识在发光。
林佑只开了他那半边的车内阅读灯，暖黄的灯光洒下来，落在他的黑发与肩头上。
他在看她。
车内暖气开得格外得足，因此江行云并不觉得冷。
她有些茫然地眨着眼睛，与笼罩着自己的困倦抗争。
林佑没有挪开视线。
大概是热了，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放在空无一人的后座。
衬衫袖子在肘弯处挽了几挽，露出小臂利落修长的线条，闲适地伸展搭在方向盘上。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轻地敲着。
江行云呆呆地和林佑对视，心里慢吞吞地想，他长得真好看啊。
突然，林佑极轻极短促地笑了一声，“江老师。”
这次江行云看清了，他的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就像是浮在水面上的碎冰，又冷又锋利。
“林先生。”江行云也顿了顿，微微直起腰。
她不明白林佑为何要戳破他们之前看上去友好和谐的家校互动的表象，在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突然发难。
见林佑还是不说话，江行云有些局促。
但是想想她坐了人家车，甚至还在车上睡了一觉，让人家在地库里陪她这么久，江行云觉得缓和气氛的活应该放在她身上。
她扯出一个微笑，“林先...林佑。”
江行云喊出他的名字，这两字咬过唇齿间，有些熟悉的震颤。
“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呀，”她的声音很柔很软，“没想到你都当爸爸了。”
林佑扬眉，示意她接着说。
江行云哽了哽，莫名有种自己在面对领导的感觉。
“也算是一种缘分啦。”
她决定先大度地伸出友谊之手。
江行云抬起眼，眸子亮晶晶的，是男人都很难拒绝的美丽。
“我们可以做朋友呀，就当为了小阳。”
她朝林佑伸出手。
就当。
为了小阳。
敲击方向盘的动作停止了。
骨节分明的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在江行云期待的目光下，林佑一把扭下车钥匙。
车内的灯光与暖风一齐消失。
林佑温和疏离的声音落在江行云耳边。
“可惜，我不缺朋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