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一千块够吗？开两天的份？”林佑弯了弯嘴角，对江行云震惊的神色视而不见，“毕竟明天是周末。”
“虽然是垃圾桶里找的男人...”
说着，林佑就从西服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作势要给江行云转钱。
他怎么这样？江行云自认自己和林佑认识多年，对他多少也有几分了解。
但第一次听见他说出这么刻薄尖酸的话语。
几乎就是撕破脸了。
她坐在这里，只觉得像是有火在烧她的耳朵，更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邪火在心里堆积着。
老同学久别重逢本就应该是开心的是事情，尽管她们身份确实有些尴尬，但也不至于如此针锋相对。
窗外的夜雨，班上不听话的学生，湿冷的楼道，再加上不再友好的故人。
一件件事情堆积上来，像是要把江行云压垮。
她不再看林佑，而是望向了窗外。
和其他事情比起来，林佑的恶劣态度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她教书育人，又不是教家长的。
但大概是因为她太娇气了，总觉得心底闷闷的，有些憋屈。
江行云极轻地叹了口气，拿着自己的手机站起来。
“林佑。”她喊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和白日温柔高涨情绪不同的疲惫，像是精力旺盛的冒失小猫，终于露出厌倦一般。
精致俏丽的眉眼往下垂着，那清澈的眸子也不再明亮，“这和你没有关系。”
林佑搭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他放温和了口气，眼角眉梢的冷意也随之消融。
黑眸微弯，他语气里是真诚的歉意，“抱歉，我话说重了。”
青年坐在沙发上，仰头望她的时候，灯光照进眸子里，似熠熠星光，又湿漉漉的。
很难有人可以拒绝这种眼神。
然而江行云有气无力地扯了一下嘴角，连敷衍的心思也都没有了，“没事，我不在乎。”
一句“不在乎”让林佑身子一滞。
江行云垂眼俯视着林佑，心底渐渐升了一种小孩作恶的快意。
她性格本就温吞，又迟钝，那种伤人的俏皮话自然是与她无缘。
但此刻，她莫名想到一句话。
她往前走了两步，俯身下去，贴到林佑耳边。
林佑僵住。
只听年轻女人声线甜美轻快，咬字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泄恨，“唉，林先生啊。”
“我们未婚人士都喜欢追求刺激的，离婚带娃的老男人是不懂的。”
未婚人士。
追求刺激。
离婚带娃的老男人。
空气凝滞一瞬，只留下窗外风雨大作的潇潇声。
林佑喉结滚了滚。
见把林佑给噎住了，江行云带着小孩恶作剧成功的快乐，正欲直起身，手腕上却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
江行云脚下不稳，就这么朝林佑身上跌去。
青年周身温热干净的香气扑了江行云满脸，他似乎一直钟情于同一款的洗衣液。
像是阳光下的青草，嫩绿叶尖上滚动着晶莹露珠。
江行云被青年单手搂着腰，禁锢在怀里。
她艰难仰头，只见他骨节修长的右手扣在她的腕子上，将她那只手拉得极高。
江行云挣了挣，细伶伶的手腕在青年食指与拇指圈成的桎梏里徒劳转了一圈。
他发什么疯？江行云又羞又窘，他身上陌生的烟草气息又不合时宜地冒出来，提醒她这不再是熟悉的那个少年。
江行云瞪林佑，从牙关里咬出几个字，“干什么？”
林佑垂眸，鸦羽般的长睫垂下，桃花眼里波光潋滟，映出江行云嫣红的小脸。
他没做声，只轻轻用指腹摩挲江行云的手腕，酥酥麻麻的。
江行云不敢动了，生怕自己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她鼓着脸，用自认为极有气势的眼神瞪着林佑。
林佑突然轻笑一声。
搂在江行云腰后的手臂暗示性得收紧，他低声开口，“江行云。”
“追求刺激呢...”他咬字慢条斯理，吐息间喷出的温热气息让江行云心头发颤。
“岂不是和我这个离婚带娃的老男人...更带劲？”
江行云呆住，随后大窘。
偏偏林佑还在接着说话，“起码我不会让你掏钱去住红浪漫。”
这坎儿是过不去了是吧？
输人不能输阵。
江行云恶向胆边生，没有被握住的手一把拽住林佑的领带，把他的脸拽向自己。
林佑睫羽轻颤，却格外温驯地顺着江行云的力道低下头。
这真的就是一个呼吸相闻的距离了。
一般来说，这个距离不是接吻，就是打架。
二十多年来，从未和异性这么亲近的江行云心底打鼓，面上还勉强维持着镇定。
她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只有微微颤抖的尾音泄露出她的紧张。
“那不够啊，”她抬起眸子，看林佑眼里她的倒影，“前妻看不上你跑了，我凭什么要收下你？”
林佑胸膛微颤，他在憋笑。
领带被江行云的小手拽在手心，将原本挺括的衬衫领子弄出褶皱，领带那质地考究的布料也攥成一团。
他按在江行云后腰的手指轻轻敲了几下，就像先前漫不经心敲击扶手一般，“那是她没眼光。”
江行云噎住了。
这人是真的不要脸啊。
见江行云瞪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眸词穷，林佑轻轻弯了弯嘴角，声音低哑，带了点诱哄。
“要不要试试，嗯？”
他的脸往下靠去，呼吸越发灼热，江行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的唇瓣。
——“江老师！”
猝不及防间，大门被用力推开。
楼道里的风雨声一下子灌进来，打破了房间里盘旋已久的暧昧气息。
江行云猛然扭头看过去，只见林子阳一手按在门框上，冲他们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江老师，我找到你的钥匙啦！”
在少年高高举着的手上，一串亮晶晶的钥匙在闪闪发光。
江行云：...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看这位哈士奇一样的男高中生这么顺眼过。
哈士奇立在门口，见房间里两个成年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一个是迷之感动，一个虽然还保持着微笑，但是有种莫名的杀气。
哈士奇眨眨眼，终于发现他们两人中间的距离似乎不太对劲。
哈士奇大脑过载。
哈士奇恍然大悟。
哈士奇义正词严，壮着胆子上前，一把拉开了林佑的手。
“爹，你们不要打架！”他一脸正气，说话也掷地有声，“是我让江老师进来的，你要打可以打我！”
林子阳心中满腔豪情涌动，自觉自己已经是一个很有担当的男人了，“男子汉，敢作敢当！”
只是没想到自家哥哥的领地意识这么强，居然不分青红皂白要攻击江老师。
他用谴责的眼神看着林佑。
林佑：...
额角青筋都要跳起来了。
他用舌尖抵了下后槽牙，看江行云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站起来，连声谢过林子阳，拿着钥匙就往门口跑。
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等江行云的脚步声消失在隔壁大门合拢的吱呀声后，林佑才朝着依旧沉浸在英雄救美的成就感里的林子阳开口，“林子阳。”
“哎...哎。”林子阳下意识应了一声，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家亲哥喊的不是温煦的“小阳”，而是他的大名。
头皮发麻。
望着林佑笑得温柔的俊脸，林子阳咽了口口水，“哥...”
江行云逃跑一样跑回了自己家，把门关上的一刻才缓过气，用背抵着门捂着脸喘息。
手上的温度滚烫，江行云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一定是脸红了。
她抿了抿唇，心里慢吞吞地想。
果然是结了婚的男人，就是会玩哈。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才走回自己房间里，那熟悉的书本与玩偶气味一下子充满她的鼻腔，一颗被今日奇遇悬在空中的心这才安安稳稳落回胸腔。
她坐在梳妆台前，将电量已经告急的手机放在边上，取了一片化妆棉卸去脸上的淡妆。
脸颊上的粉底已经被擦去了，却依旧是红扑扑的。
江行云盯着镜子里杏脸桃腮的女人半晌，动作突然顿住。
他不会真以为自己是要去找刺激的女人，然后朝她发出邀请....吧？
看来时间是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
要是以前的林佑，再怎么也不至于这样。
饥不择食。
林佑啊林佑。
江行云轻轻念出这个名字，目光落在钥匙扣上一个针织的小兔子上。
这是以前高中某次手工课的成果。
一向对这种副科能敷衍就敷衍过去的林佑难得起了兴致，驯服自己双手一般用钩针勾了一只丑丑的兔子。
江行云坐在他前面，钩的也是兔子，只不过比林佑的好看多了。
一只白兔子，一只灰兔子。
拿去给老师打分的时候，两只兔子并排放在一起，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世界的参差。
林佑难得也有不擅长的科目。
将作品分发回来的时候，手工课代表笑着打趣，说他们这是情侣款。
江行云一下子红了脸，低着头一副专心写作业的样子，假装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
其实竖起耳朵在听林佑是怎么回答的。
只听林佑笑笑，指了指老师桌面上还没来得及评分的一排更加歪瓜裂枣的小动物。
他温和开口，“这叫做审美。”
江行云匪夷所思，她自问，自己是没办法拿着那只丑丑的白兔子，说自己审美傲然群雄的。
心里正琢磨着，头顶就被林佑用纸卷轻轻敲了一下。
她连忙抬头，对上林佑弯弯的眸子。
他手指点点江行云正在写的一道题，声音温和，“这里不能用这个公式，前提不对。”
江行云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能把小球十秒内降落的距离算成负数。
“应该用这个。”林佑左手撑着桌子，右手握着笔，在江行云的演算纸上写下一行公式。
他似乎格外喜欢这个动作，就像是一个从后背来的拥抱，将江行云圈在怀里。
偏偏他面色正经，说话语气也一板一眼，完全就是一个学霸友爱同学认真讲题的模样。
显得被他身上香味弄得脸红的江行云才是心术不正的那一方，一副肖想高岭之花的样子。
江行云咬着笔杆子，看林佑慢条斯理将步骤一步一步讲解清楚。
头顶又传来轻微的痛感，江行云扭头，见林佑有些促狭地朝她挑眉，“不专心啊？”
“专心的，专心的。”江行云大窘，连忙低头看公式，脸颊上像是有火在烧一样。
林佑轻笑起来。
桌面上传来轻微的响动，她抬眼，看林佑将她的灰兔子换成了他的白兔子。
顶着江行云大惑不解的眼神，林佑淡定解释，“这个比较像你。”
哪里像了？怎么可以骂人呢？长这么丑。
林佑似笑非笑，用指尖拨弄了一下兔子耷拉下来的长耳朵，“耳朵长呀。”
这是在取笑她刚刚偷听他的对话呢。
...
江行云猛然回神，目光停在钥匙扣上那只丑丑的白兔子上。
倒也不是余情未了，她只是有些恋旧。
在后面那段不见天光的岁月里，这只兔子总能提醒她，她有过一段鲜活明亮的日子。
因此一直没有将它取下来罢了。
但是物以寄情，当年的少年早就不是原先的样子了，再带着它就不合适了。
江行云将兔子取下，犹豫了几秒没有扔掉，而是放进抽屉里。
她闭上眼，长舒一口气。
再次睁眼时，眼前却依然一片漆黑。
江行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凭着感觉摸到了桌上的手机。
先跳出来的是“电量不足”的提示，然后幽光闪烁几下，手机彻底熄屏。
窗外电光闪过，借着那刹那间的冷光，江行云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煞白的脸色。
很少有人知道，她怕黑的。
那种病理性的害怕。
她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只听自己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响亮，周边的黑暗像是逐渐凝实一般，挤压着她的呼吸空间。
她像溺水的人被投进深海，逐渐喘不上气。
突然间，大门被敲响了。
林佑清润的声音从门的那边传来，“江行云，别怕。”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