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情书》岭上月

6、第 6 章

　　江行云又开始脸颊发烫了。

　　林佑勾勾嘴角，没再问她，自己替她做了决定，“江老师先来我家坐着等一下吧，我拿一下车钥匙。”
　　江行云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这样她就不用回到自己那黑漆漆的房间里，等什么时候恢复电力了。

　　她跟着父子二人进了他们家，坐到沙发上。

　　林佑将开着手电筒的手机递给江行云，“江老师帮我拿着好吗？”
　　说着，也没等江行云回答，自己转身就进了主卧。

　　江行云窝在沙发上，握住亮着灯的手机，心下稍安。

　　林佑进了房间，目不斜视路过篮球海报和日本魔法少女相依相偎的墙，终于还是在一床凌乱脏衣服那里没忍住挑眉。
　　他朝跟在他身后的林子阳瞥了一眼，“你就住这样？”
　　林子阳非常理直气壮地回答，“啊对！”

　　林佑揉着眉心叹息。
　　本来想让弟弟把主卧让给他的，这样办公也方便。

　　但是这么看下去，这房间已经被腌入味了。
　　住不得。

　　“哥，我们去吃什么？”哈士奇并没感觉到林佑的嫌弃，乐呵呵地拽拽皱巴巴的床单。
　　林佑似笑非笑，“没说带你，你在家里吃泡面。”

　　这林子阳就不答应了，他大声抗议，“停电了水都烧不开诶！”
　　“用煤气炉。”林佑心平气和。

　　“我不。”在吃饭问题上，林子阳是相当认真的。
　　电光火石之间，哈士奇竟然误打误撞抓住了关键点，“不然我告诉江老师。”

　　林佑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一般都是怕老师告家长，第一次看见威胁家长要告老师的。
　　林子阳梗着脖子看回去。

　　林佑难得忍气吞声，拿出车钥匙，抬脚轻轻踹了一下林子阳，“走。”

　　出来到客厅，正好看见江行云乖巧地缩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亮着灯的手机。
　　莫名让林佑幻视成了中秋节，常见的月兔捧花灯的画面。

　　“走吧。”比起对林子阳，林佑对江行云就温和多了。
　　江行云应了一声，慢吞吞地跟上。

　　他们的房间都在九楼。
　　停电了，电梯自然开不了，只能爬楼梯下去。

　　楼梯间亮着应急灯，白惨惨的灯光就这么射下来，在漆黑狭窄的楼道里折射，显出几分鬼影幢幢的阴森来。

　　林子阳走在最前面，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长腿一迈就下去了。
　　林佑摇摇头，走在后面温声嘱咐一句，“小心看路。”

　　见林子阳的身影就这么消失了，而林佑也跟在不远处，逐渐隐入黑暗。

　　江行云脚步顿了顿。
　　黑洞洞的楼梯口就像是大张的兽口，她心跳变得快了起来，冷汗渐渐渗出。

　　“江老师。”
　　突然她听见林佑喊她。

　　她垂眸看去，林佑插袋站在她之下几节台阶，抬头朝她弯弯唇，“走吧。”

　　原来他没走远。
　　江行云松了一口气。

　　林佑走得不快，像是完全不担心一个人冲下去的林子阳似的，正好便宜了江行云，小心翼翼地跟在林佑后面。

　　一路无话，只有江行云的思绪渐渐发散开去。
　　大概这就是已婚男人的体贴吧，她乘了前妻种树的凉了属于是。

　　走到底楼，蹲在门口的林子阳已经等不及了，嚷嚷着说要去吃鸭血粉丝汤。
　　江行云没有异议，于是林佑便驱车带他们去店家。

　　一上车，融融暖气就从出风口涌出来，林子阳怪叫一声，“好热！”
　　说着他就开了窗。

　　林佑不着痕迹瞥了一眼已经穿上毛线外衫的江行云，伸手将空调温度调低了些，“把窗户关掉，外面还在下雨。”
　　“你开得也太热了吧，”林子阳还在嘟囔着，“我感觉我就像个烘山芋。”
　　林佑从后视镜里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林子阳，“怎么和爸爸讲话的？”

　　林子阳瞬间熄火，心虚地朝江行云打量了一下，却发现她正在盯着窗外发呆。

　　——你开得也太热了吧。
　　莫非他并不是因为财大气粗才开暖气，而是担心...她冷？

　　真贴心啊。

　　原本应该觉得心中熨帖的，但是一想到这份细致入微，很可能是被前妻训练出来的，就有点不是滋味。
　　江行云瞬间将它归纳到这是前任暗恋对象已为人父的岁月惆怅中。

　　正盯着窗户外发呆，江行云却发现路线越来越眼熟。
　　她借窗户的反光看了一眼林佑，青年正专心开着车，面上毫无异样。

　　车在一家门脸有些破旧的小店那里停下了。

　　林子阳欢呼一声，伞都没打，直接冲下了车进了店，无比熟稔地和老板点单，“老板，老样子！”
　　头顶已经有几分稀疏的老板乐呵呵地拿着白毛巾擦手，从后厨转出来，“还是两碗加量的鸭血粉丝？”

　　跟在林子阳身后的江行云看清老板的身形，心中一跳。
　　竟然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怯之感。

　　“那这位美女呢？”老板记下林子阳的点单，朝江行云看去，也顿了片刻。
　　他眯起眼睛，打量了江行云一会，才犹豫地开口，“美女，你有些眼熟啊？”

　　江行云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朝老板笑了笑，露出小梨涡，“嗯，以前经常来吃。”

　　“嗯...我马上就想起来了，你别提醒我，”老板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状，“我对你有印象的。”

　　“王叔，”林佑停好车进来了，正好看见老板正在冲江行云套近乎，笑着打断，“这我以前同学。”

　　老板恍然大悟，用力拍了一下手，“这就想起来了！”
　　“你以前经常和这位帅哥一起来吃的，高中生的时候，就像那小伙子差不多大，”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哎呀哎呀，小美女变大美女了，我差点就不敢认了。”

　　江行云笑笑，心想你这不是就没认出来吗。
　　“来，美女吃点什么？”老板朝墙上的菜单努努嘴。

　　江行云也没看菜单，坐到林佑和林子阳的对面，柔声回答，“中份的鸭血粉丝，谢谢。”
　　老板应了一声“好嘞”，就笑容满面地回身去忙了。

　　反而是林子阳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狐疑的目光在江行云和林佑之间转来转去。
　　经常一起来吃面，怎么看都不是普通同学了。

　　原来哥哥在一段“被初恋狠狠甩掉”的青春疼痛恋爱故事之前，还有别的红颜对象吗？

　　突然，他脚背一痛。
　　林子阳倒抽一口冷气，看见林佑单手撑脸笑眯眯地看着他。

　　似乎在桌下踩他的脚的不是自己一样。

　　林子阳老老实实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三碗粉很快就上了。

　　鸭血粉丝和江行云记忆中一样，满满的一大碗，上面盖着油光发亮的鸭杂，洒着一小圈嫩黄的蒜末与鲜红的小米椒。

　　她拿筷子搅了搅，发现另一点也和她记忆中别无二致——
　　鸭杂里面掺了许多细细的姜丝。

　　江行云不喜欢吃姜。
　　以前都是林佑帮她挑掉的。

　　江行云下意识抬头，对面的林佑坐得端正，白衬衫挽在臂弯处，正慢条斯理吃自己的粉丝汤。
　　即便在这种不算干净的街边小馆里，他也吃出了一种高档西餐的矜贵。

　　江行云抿了抿唇。
　　什么叫物是人非——死去的青春回忆突然攻击我。

　　其实她也没这么娇气。
　　并不是一口姜都不能吃的绝对无姜派。

　　她垂下眸，也拿筷子挑起几根粉吃起来。

　　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林佑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她吃粉。
　　神情莫测。

作者有话说

　　1.想吃鸭血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