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万人中央》央央为远

15、风雨欲来

　　“你不是我们俱乐部的怎么会在冰场，大晚上一个人？”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韩霜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

　　“一个长辈带我来的，他去聊事情我找地方等他，看着冰场开着门就进来了。”

　　他注意到韩霜被手机电筒照的有些睁不开眼，随即把手机放下来，光束冲着地。二人只能隐约看见彼此的轮廓，五官一片模糊。

　　“你去哪等不好，跑到冰场里面来还不出声，要不是我在这，突然停电不吓死你。”
　　韩霜搞清楚状况声音都有底气了。

　　男生怔了片刻：“差点被吓死的不是我吧？”

　　韩霜石化，心虚地吞咽了下口水

　　“你快拿手机照着路，咱们先出去再说。”

　　“我不着急，我等的人也还没完事。”

　　“那你也不能在黑溜溜的冰场等啊”
　　韩霜觉得这男生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觉得挺好的，正好可以想清楚一些事。”

　　和这人交流比和游天奕交流还累，游天奕是装听不懂，这家伙似乎是真听不懂。

　　韩霜：“那你行行好，你先把我送出去，实在不行你再回来，我没带手机没有光看不见路。”

　　“好。”男生这次倒是答应得爽快。

　　他站起身，用光源照着二人脚下的路，韩霜借着光从10来层的看台上走了下去。冰场的门在对面，她要是想出去得跨过冰面。

　　韩霜站在冰场边上思索片刻：“你会滑冰吗，要不你拽着点我，我带你过去，别摔着你。”

　　男生顿了下：“不用，我不会摔。”

　　“嘿呦，可以啊，你也是花样滑冰选手吗？”

　　“我不算”他这次没有停顿，相反回答得很急切，像是怕被误会些什么。男生的声音清透又好听，和刚被清理过还掺了牛奶的洁白冰面很适配，在漆黑空荡的冰场回响。

　　韩霜平常上冰从来都是穿冰刀鞋，很少穿平底鞋上冰，再加上周围一片黑心里害怕，还真不太适应，差点摔倒。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穿冰鞋会稳很多，我是专业的。”

　　“哦”旁边的人明显不在意。

　　二人摸索着走到冰场中央，头顶中央的灯闪了两下，随即亮了起来。

　　“来电了”韩霜一脸惊喜地看向身旁，只不过，当她看见男生样貌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十几岁青春期的女孩喜欢做梦，韩霜数次幻想和向星辰再碰面的时候是怎样的一个场景，甚至准备说的话都在心里打了N个草稿。可当下，那个她在梦里一直追逐憧憬的男孩就站在面前，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之隔，她甚至能看见他嘴边呼出的哈气。
　　可她却好像被施下魔咒，张着嘴动弹不得。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她长久以来的心愿祷告，给了重逢一个意料之外的浪漫场景。

　　冰场上的光源汇聚在中心区域，追光一般笼在二人的周身，可韩霜只能任由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掉，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话都讲不出。

　　同样不知所措的还有站在对面的向星辰，因为来电之后面前的女生就一直怔怔地盯着他看，看的他心里慌。
　　而且现在她竟然要哭了，她为什么哭。

　　韩霜没有意识到，眼泪很快就充盈了她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楚楚可怜。

　　“你怎么哭了，扭到脚了？”
　　向星辰清润的声音将韩霜拉回当下时空，她用了几秒钟时间找回语言功能，顺便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

　　身体定在这里，灵魂却开心的想要飞出地球，在银河里放肆地飞舞。

　　她曾在书中看过一句话：人这一辈子，其实就活那么几个瞬间。

　　“向星辰，好久不见啊。”
　　韩霜低着头，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平常的话。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句“好久不见”藏着多少个夜晚的思念。

　　向星辰怔了怔：“我们认识吗？”

　　韩霜的心空了一拍，但还好，他记不住自己也在情理之中，一直站在山顶的人只能望到另一座山头，怎么会朝山下看呢。

　　韩霜抬起头，看着面前清澈的眼睛，从向星辰的眼睛里看的到自己的身影，他的眼睛里此刻只有自己。

　　那么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我叫韩霜，也是花样滑冰选手，我应该比你小一岁，我们一起参加过一些青年组的比赛，你可能对我没有印象，但我知道你，你是国内第一个在世青赛拿到冠军的选手，超厉害。”

　　听到“世青赛”三个字，向星辰内心剧烈得缩紧，世青赛冠军，是他吗？他在14岁的时候真的登顶过世界冠军？
　　明明不过四年时间，却恍惚觉得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有刻意去忘掉过往的荣耀，因为过去太耀眼只会衬得当下如此黯淡。

　　韩霜不知道向星辰此刻心中所想，只是在想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应自己。

　　韩霜记得那一年的世青赛，向星辰桂冠加顶，意气风发，眼睛里是揽星衔月的气魄，是敢与天下高手争先的勇气。
　　自此，那个冰面上飞翔的翩翩少年成了韩霜的梦想与执念，成了她头顶不灭的光。

　　她永远记得向星辰在领奖台上说的那句话：“给我8年时间，我造一个盛世给你们。”
　　是怎样的少年豪气啊。

　　韩霜盯着向星辰的眼睛慌忙追问：“你又继续滑冰了吗？”

　　向星辰垂着头盯着脚下的冰面，眼神摇摆不定：“就，随便滑滑，没有参加比赛~”

　　“这样啊，那你以后还会走竞技路线吗？”
　　韩霜有些难过，她一直坚信向星辰会回来的。

　　向星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很用力地咬着，直到嘴里尝到一丝血腥味，发苦：“我还没有想好，还在考虑，也许会吧。”

　　韩霜点点头，用盛满期待的眼神盯着向星辰：“一定要回来哦！”

　　“……为什么？”

　　“因为，因为有很多人喜欢你的表演，因为有很多的人一直在等着你回来。”

　　这个回答明显在向星辰的意料之外，他呆呆地回应：“会吗，我已经三年没参加任何的比赛了，应该被忘得差不多了吧，而且我最后一场比赛~很糟糕~”他自嘲地笑笑，尽力表现出已经不在意了，可眼睛里却蒙上了一片阴霾。

　　韩霜知道向星辰说的是哪一场比赛，她也知道那场比赛近乎断送了他的职业生涯。

　　其实那场比赛之后她就有些话想对向星辰说，当时她找别人要到向星辰的手机号，给他发了讯息却没有收到回复。
　　等她鼓起勇气拨回去的时候，号码已经成了空号。
　　那一晚，她哭得一塌糊涂。

　　三年之后的现在，她终于能有机会面对面地说了。

　　“谁能一直赢，谁能永远不输，但只要还想滑冰还在滑冰，就会有赢的希望，就有翻盘的可能。失去的荣耀要自己拿回来。”

　　冰场里万籁俱静，周围的一切都像陷入沉睡，向星辰发呆了良久突然轻轻笑了。

　　“你笑什么？”韩霜睁着大眼睛很是好奇：“我是不是有点中二病啊”。

　　向星辰终于抬起头，直视韩霜的眼睛：“果然还是呆在冰场，能想清楚一些事情。”

　　“所以和我有关系吗？”

　　“嗯，谢谢你。”向星辰笑得有些腼腆。

　　“别客气，以后等你拿了世界第一，不对，你已经拿过世界第一了，那就等你拿了大满贯之后，能记起我就好了。”

　　韩霜的心里已经绽放了一团一团的烟花，她现在特别想围着学校跑上个几圈，嘴角的笑意已经快抑制不住了。

　　“大满贯！可我现在还不会四周跳呢。”说到这，向星辰的神色又黯淡了些。

　　在当下，国际上有奖牌竞争力的选手一定具备四周跳的能力，顶尖的选手甚至会在一场自由滑中编排四，五个的四周跳，向星辰14岁拿世青赛冠军的时候凭借的还是稳定的三三连跳，转年年仅15岁的他已经掌握了4T（后外点冰四周跳，四周跳中相对简单的一种），并且可以在自由滑中塞进四周连跳。

　　那年的全国花样滑冰青年锦标赛他的短节目破了青年组纪录（花样滑冰最后的总分由两场比赛，短节目+自由滑构成），却在自由滑前一天的赛前训练扭伤了脚。

　　正式比赛的时候摔得一塌糊涂，几乎摔了所有的3，4周跳跃，至今还是史上排名第一的惨案。
　　谁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被铭记住。
　　所以他逃了。

　　赛后他没有接受采访，也没有用眼泪和脚伤在镜头前替自己辩解求得观众的原谅，自此他消失在所有比赛当中。

　　有媒体形容他，一颗星星还未来及绽放就此陨落了。

　　他看向韩霜，这个女孩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眼睛里像是藏了整个宇宙的星星。
　　原来真的还有人记得他，还会期待他再回来吗。

　　韩霜笑笑：“四周跳很多选手这辈子都做不到，但对于你，也许你的身体已经渴望很久了，一直在等你的思想发号施令。”

　　向星辰来到美国重拾滑冰之后，只是一直在稳定自己的三周跳，四周跳他没有试过。
　　他有意识地克制着身体的渴望，不想跨进未知的危险区，不想面对“我好像做不到了”的恐惧。

　　明明私下练习时所有的三周跳都标准到可以被写进教科书了，却在教练问他想不想尝试四周跳的时候说自己还存在各种各种的问题，一直按耐着自己。

　　但他知道，他的身体一直是渴望的，那是他对更优秀更强大的渴望，不灭不息。

　　他甚至觉得如果此刻脚上穿着冰鞋，那么他会摒弃一切尝试那么一次。
　　对啊，那个人一直还在等着他的答复，就是那个说会把自己送上世界至高点的那个人。
　　一会自己见到他就要和他说，我要学习四周跳，我想要更卓越的技术更强大的实力，从现在开始训练我吧，我准备好了。

　　这一刻一直弥漫在他心中的雾气散了，他感受到无比的欢欣畅快，有些渴望是关不住也烧不尽的，它只能随着生命一同消亡。

　　韩霜不会知道向星辰此刻内心的翻涌，她只是说了几句埋在心里很久的话，却意外的成了划破黑暗的烛火。

　　韩霜突然心下一凉，手机没在身上，怎么记号码呀：“那个，我可以用你的手机给我自己拨个电话吗，以后有什么滑冰上的问题，我们可以多多交流。”

　　“哦，好的。”向星辰拿起手机，就看到手机画面显示电量不足正在关机。

　　“不好意思，可能刚才电筒开太久了，没电了。”

　　“啊？那，那要不你就说一遍，我记性好能记住。”韩霜面上装的没什么大不了，心思都快急死了。

　　“你会参加俱乐部联赛吗？”向星辰问到。

　　“几周后的那个比赛吗？会啊。”

　　向星辰：“那咱们应该还会见面，不如到时候我们再留下联系方式。”

　　韩霜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又不想显得太积极吓到人家，从牙缝里硬挤出三个字“那~也~行。”

　　“咱们现在出去吧，看你好像挺冷的。”向星辰看到韩霜穿的并不厚实保暖，一直在吸鼻子。

　　他们在这里呆了蛮久的，自己穿得多没觉得，这个韩霜冻得一直打哆嗦怎么也没催自己快离开。

　　我不冷，我不怕冷，在这站到后半夜给我冻成冰雕都没问题，韩霜心里这样嘀咕，却还是回应：“是挺冷的，咱们出去吧。”

　　好一个口是心非。

　　韩霜和向星辰并排朝出口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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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天奕这会儿也走到了冰场的门口，他给韩霜发微信没有回应，听赵城城说韩霜过来打扫冰场了，就想过来看看。

　　他看到韩霜先从冰场走出来，刚想迎上去，后面又跟了一个人出来，是个男生，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