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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前尘——沈家被屠(二) ...

  •   另一边,被方叔一手揽在腰间的沈朝歌漆黑的眸底没有一丝光,任由他拖着往雪山上跑去,此时的她仿佛已经没有了灵魂,她头上的蓝色绸带随风而动,却已经不再是蓝色了。
      山下的林子里还燃着点点火光,那是正在追捕她们的御林军,远处的朝歌城更是一片灯火通明,可她的身后却是无尽的黑暗。
      孙潇潇尽力地跟在方叔的身后跑,可是他太快了,她根本就跟不上。雪越下越厚,孙潇潇逐渐没有了力气,喉咙里也发不出一声,只能看着方叔快速消失在视线里,接着重重地倒在雪地里。
      看到身后倒下的孙潇潇,朝歌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抓住,接着她两眼一翻又晕死过去。
      半山腰上,山洞中传出微微火光,沈朝歌猛地从梦中惊醒,她的大脑是一片空白,记忆仿佛停留在了夜宴前,关于夜宴,除了血红的一切,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是她的身体还记得,记得那份恐惧。她转过头木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方叔,你是谁?”沈朝歌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很陌生,她对他充满了敌意,她将头上的蓝色绸带解开,居然是一把短小精巧的软剑。。
      方叔用木棍戳了戳火堆,只是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沈朝歌见他没有回答,用剑指着他,越来越近,“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方叔没看她,只是轻轻地说了句,“故人。”
      沈朝歌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尖叫,“我听到了!昨天晚上我听到了!”
      方叔抬起头看向她,半晌, “方子安,我的名字。”
      沈朝歌险些跌坐下来,什么?!北襄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这么多年沈家和方叔的来往……沈朝歌一下子像被抽干一般倒了下去,自嘲地笑着。
      “立场上我们是敌手,私下,我们是朋友。”方子安瞟了一眼沈朝歌,看穿了她的心思。
      “什么?”
      “我跟你父亲。”
      “可你是北襄的主帅,我父亲是南江城守,你跟我父亲是天生的仇敌,如何能做朋友,我朝早就明言禁止互市,昨夜父亲却要向你买粮,这还不算通敌吗?!”沈朝歌朝他吼道。
      方子安深深地叹了口气,“粮食是一国之基,即使开放商道也不可以交易粮食,若不是今年天冷得早粮食歉收,你父亲又怎么敢冒死买粮,这是他冒死都要为朝歌城争取的安定。”
      “可是我们是南江人,他为何不向南江朝廷求援,难道你一个北襄的高官会比南江朝廷更用心吗?”沈朝歌句句逼问,她就奇怪方叔有些年没来府上了,今年还是大年三十就来了。
      “你们后方的商道早就被金城和暨州堵死了,你父亲送回南江的上奏折子十来年间,只得到过一个字回复。”方子安推了推火堆。
      “什么?”
      “阅。”
      沈朝歌怔在了原地,她不相信,她当然不相信,那王座上的人不止是王,还是她的舅舅啊,何至于对远在边境的一个城守猜忌至此啊,若方叔所言属实,那么这次屠府根本就是有意为之,沈府根本没有建安的消息,却在这一年等来了王上赐菜的消息,难道是害怕父亲得到了消息弃城而逃?沈朝歌忍不住自嘲的笑了,无论现在想的有多不可思议,似乎都能成为一直合理的解释,前有北襄虎视眈眈,后有南江王室逼迫,互市似乎是朝歌城获得物资的唯一途径。
      “可是南江王为什么要逼死父亲?父亲可是边境之城的都尉啊…他还是…”她不甘心的语气问得倔强。
      “还是什么?还是你们的亲舅舅?呵,倒是天真。”方子安轻轻瞟了沈朝歌一眼,这孩子从小便性格跳脱,被沈兄和嫂嫂保护得太好了。
      他扶额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不知道沈家在建安是什么样的存在?”
      方子安看了看沈朝歌,显然她那眼神里只有清澈的……
      等了半晌,方子安才缓缓开口,“沈家是南江的万世之臣,从开国起就存在了,甚至辅佐了开国皇帝,以沈家的地位和贡献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都坐得,可你父亲却只是一个边境城守,你可知为何?”
      朝歌摇了摇头,眉头蹙得更紧了,这些都是她所不知道的往事,也从未有人跟她提起过。
      “上一任南江王的改革失利,南江变成了一片霍土,南江王年幼无实权,其他国家甚至都懒得派兵征讨,而这百王之乱都是因为上一任的南江王要对付你们沈家,将权力分散希望可以靠藩王来钳制沈家在朝堂上的权势,可以说是因为你们沈家,南江险些亡国。”
      朝歌的脸都黑了,沈家居然有如此实力,难怪父亲能娶到作为南宫枪法传承人的端淑长公主,以前她只是以为父亲运气好,这样看起来似乎也是匹配。
      “你们沈家上几代的家主可都是杀伐果决的兵马大元帅,包括你父亲这一辈的兄弟姊妹,都是旷世奇才,而你父亲本人却不会丝毫武功,这是沈家给王室的定心丸,留下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质子在京中,结果百王之乱的终结却是因为你父亲出的奇谋,而沈府能战者皆领命扫除了境内的所有藩主,将权力收归南江王一人之手,不仅如此,经过这一战,南江成了诸国之首。功高盖主都不足以形容沈家当时在朝廷的地位了,甚至有人支持你父亲推翻南江统治另立新国,一国之主又怎么能忍受呢,恰逢你父亲与端淑长公主相爱,南江王便赐婚二人,这才压下了朝中的声音。”
      沈朝歌的眸上覆上了一层寒霜,“所以父亲才会请辞宫中职务,自愿到这边境之城来守城。”
      方子安添了把柴,回道,“是。”
      随即他又笑了笑,笑得有些无奈,“当初的朝歌城早就是一座孤城了,若是北襄执意攻打,恐怕南江朝廷也不会派一兵一卒前来支援的,直至收到你父亲的死讯,他们才会出兵收复失地。谁知你父亲和老韩竟然经住了那一战,更是能在如此打压下还日益繁华的朝歌城,不止你们王上忌惮,若是让他回朝,恐怕其他北襄和宣陵都要背脊发凉了。”说到那一战,陷入回忆的方子安竟不经意间露出了一点笑容。
      沈朝歌有些错愕,那个总是逗他们发笑,似乎总没个正形的爹爹,在他人的眼中竟是这样棘手的存在,她此前竟然完全不了解自己的父亲,也不了解沈家,随后她的声音颤抖着质问道, “可是今夜,你没有出手,为什么?你可是方子安啊…你可是北襄让人畏惧的大魔头啊…你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你不救他…”
      “朝歌,你的谋论承自你的父亲,你还想不明白吗?”方子安的反问像一盆冷水,给沈朝歌从头浇到底。
      眼泪顿时夺眶而出,这本就是个必死的局啊,父亲的谋划并不在今夜,而是为今夜已经准备了十几年,他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他没让沈府上下提前逃离朝歌城,是他作为都尉护能为这一城的百姓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若是沈府空了,恐怕御林军要做的便是屠城来搜寻他们的下落了……而韩叔和方叔才是他作为父亲为我们准备的退路……也是唯一一条活路……
      看着沈朝歌的眼泪大颗大颗地从脸颊上滑落,方子安思绪万千,他不得不佩服这位兄长,那一年输给他,他始终是认的,而这个孩子……方子安的眼神不经意间落在了孙潇潇的身上…
      朝歌蜷缩着身子,顺着方子安的眼神看过去,潇潇的脸色已经有了明显的缓和。
      沈朝歌的瞳孔瞬间收缩了起来,拦在了方子安看向潇潇的目光前,她用力地将脸上的泪擦干,“不可能,你别想!”
      方子安看了看她,收回了目光,幽幽地看着火苗,“若是要做,我就不会回头去救她了。”
      听到这里,朝歌才稍稍松了口气,若是他不回头救他,被御林军找到,恐怕潇潇就要替她而死了,难怪今日家宴这等重要的事情嬷嬷都没有盯着她换衣服,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胆寒,这会不会是巧合…
      朝歌甩了甩脑袋,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到了脑后,若是顺利,凌寒和青禾应该都被韩叔带走了,可是她昏过去之前凌寒冲进了包围圈,韩叔还能安全将他们带走吗?不行,她要去找韩叔,只是,韩叔如果带着他们两个,还会留在城内吗?
      容不得多想,她必须要见到他们才能心安。
      她看了看熟睡的孙潇潇和闭眼微憩的方子安,她轻轻地朝洞口走去,外面已经微微亮了放眼过去一片雪白,费劲地走到山顶,沈朝歌发现朝歌城竟然那么那么远,像个拳头一般大小,刚准备迈步下山,方子安不知道何时已到了身后,直接将她绑回了山洞。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他们!你放开我!”沈朝歌不停地扭动着身子,时不时还腾空踹几脚,可惜只踹到了空气。
      “放开你?放任你去送死?那我怎么跟你父亲交代。”方子安把沈朝歌绑起来丢在角落,又往火堆里丢了几根柴,“沈家灭门之事肯定在城内传开了,朝歌城里的百姓大都认得你,你就这样回去,就算有良善百姓愿意为你遮掩行踪,若是碰到重金悬赏,你怎么知道自己不会被交出去?”方子安毫不客气地拿着木柴指了指沈朝歌。
      “那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我只有他们了,我难道连他们都守不住吗?”沈朝歌说话都带着哭腔,像是被浇灭了所有生的希望。
      “人只有强大了才有资格守护。”方子安顿了顿,眼底的火苗闪了闪,如今他也没得选。
      他知道沈朝歌从小的性格便是跳脱不受拘束的,沈家嫂嫂为了逼着她学功夫,也是费了不少劲,沈朝歌的天赋甚至比沈凌寒更好,仅仅十三岁的她还总是靠点小动作赢过大了她三岁的沈凌寒,若是男子,往后前程不可限量。
      方子安定定地看着她,他在等她开口。
      沈朝歌安静了两秒,扭动着还被绑着的身子到方子安的面前,头一下下地磕着地,没几下便渗出血来,“方叔,我知道您武功盖世,求您教我习武,我一定好好学,求求您了,我一定好好学。”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沈朝歌继续磕着头,此时她的半边脸都已经被额间的血染红。
      方子安手一挥,沈朝歌身上的绳子便断成几截。
      “好,我可以教你,但是我丑话必须说在前头,不可寻仇。”
      方子安的话音刚落,沈朝歌便瞪大了眼睛,她若是不寻仇,她学武又有什么意义?
      “若是我教你武功只是为了让你去寻仇,我不如自己亲上建安来得方便。”
      方子安看着她还在愣神,摆了摆手“你不答应的话这事便作罢。”
      “好!”这个字是从朝歌的牙缝里挤出来的,她没得选。
      方子安斜着眼睛看着她,“第二,不许跟任何人提起是我授业于你,也不可叫我师父,我有负你父亲所托,教你的是杀人的手段,我有愧。从今日起,沈家之女沈朝歌便不该留存于这世间了。”
      朝歌一愣,即刻领会,深深地磕了个头,“是,方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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