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搅局的老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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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少懔先开门进去，莫青青许靓随后跟上。
包厢里装潢颇有几分农家的味道，墙上挂着晒干的红辣椒、几把干稻谷、几串玉米棒子。何诗对着黎少懔眨了眨眼：“外头小桥流水风景虽好，不过夜里风大，我怕冷。”
“哪里，她是怕我冻着了，这孩子从小就贴心。”
王宝华爱怜的摸了摸何诗的头顶，何诗略有几分羞涩，却是不好意思的望着着黎少懔。黎少懔没甚反应，对许靓示意：“你随便坐。”
许靓得令赶紧拉了青青：“你也是。”
大圆红漆木桌把四个女人分成了两堆，而黎少懔还站在门口，何诗期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许靓也看好戏的瞧着他。
莫青青低头倒茶，抿了一大口：“香。”
黎少懔闻声，拾起步子，一会就落座，把杯子举到莫青青眼前：“给我也倒一杯。”
茶杯是那种农村人常用的白瓷蓝边酒杯，莫青青微朝左偏，蓄满一盏：“这乡下茶叶你们怕是喝不惯吧，阿诗说你只喝蓝山呢。”
对着何诗吐了吐舌头，莫青青视线移向王宝华，笑了笑，最终又落回左侧：“干妈说你跟阿诗下个月摆订婚宴，恭喜你早生贵子呀。”
莫青青先听到王宝华高昂而激动的答复：“那是一定的，我老早就想抱孙子了。”
紧接着是何诗期期艾艾的话：“阿姨……”
黎少懔拿着杯子凑近嘴角，却不喝，只慢慢转着杯沿把玩，云淡风轻的看了眼对面的母亲、何诗，才一口气干了茶。手臂垂落，“嗑”，杯底扣着桌面脆生生的响。黎少懔本就没甚表情，这会神色更淡，室内的氧气像似随着茶杯落桌而倾数消失，窒息感蔓延开来。
“怎么还不上菜呀？”
许靓用手扇着风，扯着莫青青笑眯眯的补充：“你跟陈一峰啥时候好事将近啊？”
“一峰？是小三吗？”
王宝华诧异的盯紧莫青青，却害得许靓“噗”的一口茶喷在桌面上，莫青青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般解释：“他说他在家排行老三，家人叫他小三。”
又对王宝华无奈的耸肩：“你别听她乱讲，陈一峰只是我们行的客户而已。”
王宝华点点头便不再言语，过一会菜陆续端上桌，许靓叽叽喳喳的缠着黎少懔说话，大致就是加州中国留学生是否从街头排到巷尾，咱们留学生吼一声加州就得抖三抖，又或者金发妞和鬼佬是否和谐，黎少懔竟然一一耐心回答。王宝华似乎对菜品兴趣不大，只垂首与何诗低语，两人聊得甚欢。
只莫青青一个人专注于吃，先是喝了大半碗米汤，又吃了若干红薯粉肉丸子、辣椒炒干鱼、家常豆腐……
二十多分钟过去，莫青青实实在在吃了个九分饱，揉着肚皮起身：“我去消消食。”
说罢便溜出房，走到了院外。
“余家桥”位于余家村，村落里有条小河，原本摇摇晃晃破旧的小桥如今修缮成了弯弯曲曲的“人工桥”，一侧对着马路，一侧挨着农家人的老房子。土墙黑瓦的老房子也翻修一新，刷了白石灰，换了整齐的新瓦。食物都来自附近的农家，煮食方法也沿用老式手艺，锅碗瓢盆也都使用农家的，是原汁原味的“农家院。”
五年前到如今，宁城旅游业发展迅速，余家桥以便宜实惠和原汁原味成为了南来北往的旅游团必造访之地。节假日时，邻市的人甚至特意驱车过来。
莫青青走上桥面，清冷的河风吹打在脸上，暖黄的灯笼倒映在河面上，与那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遥遥相望。夜里八点多的刘家桥灯火通明，喧闹声此起彼伏，微风吹得河面荡起一圈圈水纹，莫青青注视着水中涟漪，有点失神。
当年莫父与黎父的合伙公司最先相中余家村的地理位置，有意建造农家院，只是宏图还未展开，莫父先遭横祸。莫青青这些年已经习惯与草草两相依为命，忙着赚钱之余，总是想起爸爸妈妈，思念像线，缠了她一身。而仇恨啊，也随着年轮一年年递增。
“是你吗，小莫？”
这声带着疑问的叫唤使得莫青青浑身一僵，神智迅速清明，站直了转身，来人脚步略微踉跄的走近，莫青青冷脸道：“别过来！”
这是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面色潮红，显然是有几分醉意。男人长相一般，眉宇间有股生意人的精明，语气盛气凌人：“为何我不能靠近？你不就爱钱吗，我有的是钱！”
他掏出皮夹，朝天扬起一扎钱，粉票子漫天飞舞，在朦胧的夜色下颇有点像片片樱花瓣，莫青青隔着这粉色帘子，觉得讽刺极了，某些男人总是以为有钱就是救世主。
黎少懔不也用过这一手吗？
莫青青不由微弯唇齿：“庄羽先生，六年前我就告诉过你，我不做你生意的。”
莫青青不耻的面容与话语像一把匕首捅进庄羽心脏，他猛地跳到莫青青跟前，蛮横的抓起她胳膊：“上岸鸡依旧是鸡！”
“可人家有选择不被你操的权利。”
莫青青说得缓慢，语气很轻，眉目清明，似带着一点点傲慢。她嘴角那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令庄羽恼羞成怒，抬手去抓莫青青肩膀，反而莫青青却早他一步动作，膝盖提起撞在他下面。男人惨烈的嗷叫声迅速被四周的喧闹所淹没，他抱着下半身在桥面上打滚：“你……”
半天却不能再说出其他话，显然莫青青刚刚那一脚让他家兄弟伤得不轻。
莫青青再度开口，清浅的声音里带着淡淡仇恨：“这一脚晚了六年，庄先生，滋味如何呀？”
庄羽气得七窍生烟，却痛得说不了话，只得狠狠瞪着莫青青，莫青青却不紧不慢的说：“你也是生养女儿的父亲，别再欺负人家无权无势的女孩子，做人厚道点，积点阴德吧，……”
这些年来，莫青青的神经每每触及庄羽这个人，恨不得一刀一刀削去他的肉再碾成烂泥烧成灰。刚刚那一脚下去，脚趾头一直抽筋的疼，可见她用了多么大的力气，可奇怪的是，一脚下去之后再面对庄羽，莫青青内心出离的平静。
时间真是治疗伤口的最佳良药，真正放开了，才可以漠视了吧。
河风吹来，一抹刺骨的冷意随之而来，莫青青肩膀下意识一缩，接着一只大掌死死扣住她。顷刻间热度自他的掌心到达她的骨肉，烫的她哆嗦了下，同时听到骨头碎裂的“喀嚓声”。
黎少懔眼神阴沉狠扈，平素冷漠的脸上蒙着层层黑云，他一脚踩在庄羽手背上，铮亮的皮鞋被灯笼光照着，反射出他浑身瘆人的寒意。
庄羽听到仿若来自地狱的修罗嗓音：“滚。”
有那么一秒钟，庄羽从黎少懔眼里看到杀意，指骨碎裂血肉模糊的痛感仿若消失，只剩胆颤心惊与恐惧。手上压力骤减，庄羽甚至不敢多停留一秒钟，迅速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走。木板桥上噼噼啪啪的声音渐远，风大雾重，莫青青开始发颤，黎少懔一转身，双手抱住了她，把她圈在桥栏与自己之间。
莫青青吸着鼻头往他怀里缩，他身上的白沙味浓咧，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看了多久的戏，莫青青一点也不关心他到底听去了多少，反而是庆幸这个时候他在身边。
十八岁的莫青青最绝望之时黎少懔不在，本命年即将走完的现在他终于回来了，不管是缠斗还是依靠，总归他在这里。人啊，无时不刻不矛盾。
莫青青揪着黎少懔衬衣衣领，瓮声瓮气的问：“你还走吗？”
“不。”
出乎意外，他肯给莫青青答复，莫青青的心平静下来。黎少懔的呼吸很浅，轻轻的洒在莫青青头顶上，用跟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说：“你这八年究竟是怎么过下来的？”
莫青青整个人被他罩在怀里，冰凉的四肢渐渐回暖：“咬着牙、养着草草、恨着黎家人……”
她轻而易举的说出来恨字，没有一丁点切齿，黎少懔的五指却蜷缩了一下，露出些微颤意。
莫青青自顾着说：“有两次我想到死，第一次你该知道，就是你们家凭空消失之后，第二次嘛，是十八岁生日夜。两道坎过去了我就想开了，我还没有拿回属于莫家的东西，怎么能够死呢？”
黎少懔在夜色下低垂眼睑，脸色却诡异的安详，继续诱哄：“然后呢？”
“然后等啊等啊等，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谁知听说你有主了？”
抚着莫青青背脊的手一顿，黎少懔盯着幽幽湖面，深深叹了口气，终是什么也没说，反而是莫青青自言自语：“可我知道你不会娶何诗。”
莫青青从他怀里伸出脑袋，手一路往上，掌心贴在黎少懔脸颊上：“你不爱她。”
黎少懔挑起眉，忽然来了兴致：“这你又知道？”
莫青青削尖的下巴昂起，自信与得意并存：
“当然，你爱我。”
“是的，我爱你。”
黎少懔凝视着莫青青，眉目柔和，极其随意的接话，好像演着两人提前说好了的戏码，莫青青惊得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黎少懔，难以相信刚刚那么自然的情话是出自这个男人之口。周遭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莫青青只看得见黎少懔，只听得见他的呼吸，她内心欢呼雀跃，脸上眉飞色舞，像是小时候吃到最甜的棉花糖。
这一刻，莫青青只想沉溺，什么仇恨啊算计啊，都显得多么微不足道。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搅局的老男人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