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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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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还挂着笑,垂下眼睫,伸手用鞭柄戳了戳他的胸膛,坚硬的宝石戳在他的青布衣衫上,留下小小的一个凹痕。
裴峥的身形随着她的力气微微晃了一晃,又稳住。
白珏加大力气,轻蔑地将他往后一推,懒得再看他一眼,自己转身走了。
进了院子里,温夫人看到她的笑颜,以为她今天出门散心散得不错,因也笑道:“可见多出门转转也是好的,这不才出去,脸色都好了几分,”她伸手摸了摸白珏的脸。
白珏笑笑,并不反驳,只顺着她的力道在她手掌心里蹭了蹭。
温夫人拉着她坐下,白珏顺势依偎在她怀里,温夫人笑得更温柔,拿起一旁侍女捧来的清水和巾帕,用水沾了沾,亲自替女儿擦了擦脸和手。
看擦干净了才挥手叫侍女们都下去,她们母女两个说体己话儿。
白珏没骨头一样懒在她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扣温夫人褂子上的玉扣子。头顶温夫人絮絮叨叨拉着家常。
“……总算是好起来了,知道你跟你爹不亲近,但那也是你爹,三不五时的,还是要去看望看望,请个安,好叫他知道,还有你这个女儿。”
白珏默默嗯了声。
“……这京里天气不比别处,又干又冷,你可得穿多点,千万别冻着了,本来就身子骨弱,可别才好些又病了。”温夫人细细叮嘱着。
白珏微微笑,闭着眼赖在她怀里。
耳边絮絮的唠叨都好像成了温柔的催眠曲,她嗅着熟悉的桂花香昏昏欲睡。
“……我说的,都听到没?”
白珏的耳朵被人轻轻地拧了拧,她咯咯笑,一边躲,一边撒娇道:“痒——”
温夫人无奈地点了点她额头,说:“你呀。”
然后又将她脸颊旁的碎发拢好,道:“再过几天,你念秀姨妈也要来了,到时候就又热闹了。”
白珏闭着眼胡乱点着头,鼻子里只管嗯嗯嗯应着,根本没听清说了啥。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白珏陷入沉睡,鼻尖萦绕着安心的桂花香。
小憩了片刻,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傍晚。
白珏擦着眼睛从耳房的小榻上醒来,呆呆地望着窗户里照进来的夕阳,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早上还是晚上。
直到侍女端了水盆进来梳洗,她这才发现自己在温夫人房里睡着了。
一问才知温夫人又去花堂里听管事们报事去了。
她洗了脸,擦了手,又在榻上迷迷糊糊坐了片刻,这才清醒过来。
就在温夫人房里用了餐,一直等到晚上都不见她回来,只好自己回房里去了。
自她醒来就不喜欢丫鬟仆妇亲近她,房内她也不喜欢留人,于是回到房内洗漱完了,她只点了盏灯,一个人靠在榻边看书。
书是从房内的架子上拿的,说起来这房内还挂着一张古琴和一柄小剑,在她记忆里,都是“她”的“宝贝”,珍惜得不行,日日都要擦拭的。
她看着看着,就歪在榻上睡着了。
……
突然一声惊雷,屋外落下倾盆的大雨。
白珏猛地睁开眼睛,面色发白,捂着胸口不住喘气。
雨、下雨了……
她蹙着眉,撑起身体看向窗外。
外面的雨声像是恐惧的前奏,在耳边不停的响起,窗户都被雨砸得不住颤动。
门上的珠帘也被狂风吹得泠泠一片作响。
轰隆隆,轰隆隆。
咚,咚,咚。
随着雨越下越大,她的心脏仿佛被攥紧了一样疼痛,胸口已经难以喘.息。
咚!雨声突然加大,一声惊雷落在耳边。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绳索捆住了一样不能动弹,颈后的肌肤像是被人拎起一样僵硬。
白珏挣扎着向后缩起身子,抱住膝盖慢慢挪向床榻的角落里,然后将所有的被褥都堆在身前。
不要、不要、不要找到我……
我不要死……
那雨夜的场景像骤然的闪电一般在眼前反复闪现。
她低下头,闭着眼将脑袋埋在膝盖上,捂住耳朵不去听雨声。
很是艰难地大口呼气,喘.息。
连嘴唇都在这惊恐之中失去了血色,她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我不要……
刀与血、无力向外摊开的双脚、玫瑰与苍兰……
银色的链条、残忍的笑意……
我不要!
“——姜瑛!”白珏猛地睁开眼,恨意沉沉。
姜瑛,我的杀身仇人。
她掀开锦被,赤着脚下了榻,将墙上挂着的小剑取下,握在手里,向屋外走去。
外面雨已渐转歇,雨后的泥土湿润松散,她素白的足踩在泥地上,沾染上污黑的泥迹。
她的瞳仁黑不见底,带着无边的恨意,手上拎着一把小剑,身上不过穿着单薄的白色寝衣。
她的脚步几近于无,绕过了外间睡熟的婢女,一路朝外走去。
冰冷冷的雨滴落在衣衫上,寒可刺骨,但她似乎毫无感觉,雨滴沾湿了头发,让本就乌黑的头发更加的黑,黑色的发丝蜿蜒黏在素白的脸上,衬得更白。
她一路脚步不停,一直走到了裴峥所在的下人院里。
裴峥不愧算她爹的半个弟子,连住处都与旁的下人不同,他是单人一间。
她推开门,木门发出小小的吱呀一声。
裴峥本就浅眠,此刻被推门声惊醒,他一睁开眼,就看到白珏背着月光站在门口。
她此刻浑身湿透,雨水不停地顺着她的发梢和衣摆落下,将那一小片地染深。
圆月从她背后升起,像是为她而造的一扇屏风,而她就立在清冷的月下,白色的衣衫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
她向来很美的,月下更是恍如妖姬。
带着湿漉漉、潮气一般的妖冶绮丽。
是梦吗……
裴峥明明将眼睛看向她,眼神却变得有些恍惚。
月色下看不清她的脸,但是那一双眼睛在黑暗里灼灼。
被那灼灼的目光惊住,裴峥下一刻就看清了那双眼里的沉沉恨意。
——不是梦。
雨水湿润的气息顺着开着的门吹进来,清幽的风拂在脸上。
他醒过神来,撑起身子,这才看清她手里拿着一柄滴着水的小剑。
白珏踏着步子,缓缓走到裴峥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