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时光》落木为雨

21、青涩如梦

　　过了许久，李浩楠从隔壁过来看望生病的苏棠，苏棠虽觉得难为情，但还是让他在一旁。
　　李浩楠坐在苏棠房间的书桌前，写着国庆作业，大人都在隔壁李浩楠家帮忙，这还是苏棠的外婆让他去陪陪糖糖，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下笔攒动的声音。
　　“李浩楠。”苏棠昏昏沉沉地喊他。
　　“怎么了？”李浩楠搁下了笔，放在桌上，转过椅子，面对着苏棠。
　　看见李浩楠转过来，苏棠有点不适应，叫他转过去，李浩楠有些愤愤但还是委屈地转过头去。
　　想着自己停下来听她说话，却让自己转过头去，索性李浩楠歪着脑袋，像个置气的小孩。
　　可能也不全是这些，还有近日苏棠的过于冷漠让自己更加委屈，那种从小经历失去的痛感忽然涌上心头。
　　苏棠虚弱地笑了笑，说到：“我今天很丢脸吧。”
　　李浩楠不明所以的一愣，但回想过后，但有些觉得苏棠多虑了。
　　“晕车？不会。”
　　李浩楠把桌上的笔转到手里，抵在自己的下巴上，“你又不是小孩子，这种事也不该觉得有所谓吧。”
　　“谁小孩子，我和你一样大好吗？”苏棠病怏怏地回答，在她的视线里，再一次看到了李浩楠的酒窝，在夕阳的照耀，浅浅的阴影，苏棠心里忍不住想去戳一下。
　　“还不舒服吗？”
　　“有点，想睡会儿。”
　　李浩楠起身坐在苏棠的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苏棠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小脸荡漾得滚烫滚烫的。
　　李浩楠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你额头有点烫，会不会发烧了？”
　　“没事，应该是被子闷的。”
　　“那你要不要起来坐会儿，我去给你端杯水。”
　　对于李浩楠这么真诚的服务态度，苏棠默认地点了点头，慢慢地从被子里蠕动出来，坐在床头。
　　苏棠也不知道，但发现李浩楠开始变得没那么沉默了。
　　李浩楠端着开水走进来，放在一旁的床柜上，把枕头放在苏棠的背后当靠背，要软和一点。
　　“喝点热水，会好一点。”
　　喝了点热水后，苏棠感觉好多了，顺了顺嗓子，下了床，感到腿上一阵寒意，但也清醒了很多。
　　“没想到，你挺会照顾人。”
　　苏棠对站在窗口的李浩楠说到，看他头偏得低低的，像在生闷气，但却觉得他很是可爱。
　　但事实上李浩楠也不是在生闷气。
　　李浩楠不过只是被楼下的小孩吸引了，无忧无虑的拿着纸飞机，在街道里跑跑跳跳，笑得很开心，如银铃般清脆，没有混浊。
　　正是这个泛着金光的年华，纸飞机被使劲掷出，顺着风的方向，落在地上，又蹦蹦跳跳地捡起来，再掷出去。
　　在此刻，李浩楠的神经末梢像是被灼烧一样，涌出一幅幅黑白的画面。
　　画面中有个小男孩蹲在男人身边，男人折着纸飞机，小男孩却是又哭又闹地要模型飞机，在后来小男孩手里拿着梦寐以求的模型飞机，可身边却没了那张熟悉的面孔，身后只堆着越来越多的玩具，以及一张又一张便利条和钞票。
　　此时李浩楠完全沉浸其中，丝毫没在意苏棠在身后一声，一声地叫他。
　　见李浩楠不回应她，苏棠本想走到身后吓他一番，但自己这熊样，下了床都还拿被褥盖着腿，就算了。
　　她拿起床头柜上一张禁止焚烧秸秆的宣传单，叠了个纸飞机，飞到李浩楠的身旁，从他的发梢穿过，缓缓坠落。
　　在李浩楠的视野中，一旁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一切的目光都在那只下坠的纸飞机，如同电影的特写镜头，时间被拉长，纸飞机慢慢变小，直到停在地面，才发现时间还是那么短，太阳仍挂在山头。
　　李浩楠对身后的苏棠说了句，谢谢。
　　看着那个缓缓下坠的纸飞机，李浩楠感慨了许久，那短暂的时光有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过去了很久，再拾起时，不知还会不会有那份熟悉感。
　　倒是弄得苏棠晕头转向的，甚至怀疑自我，感觉身体不适的是李浩楠才对。
　　“有废纸吗？”李浩楠问到。
　　“有，你要做什么？”
　　李浩楠若有所思，本不愿说出那么幼稚的话，但还是很认真对苏棠说：“叠纸飞机。”
　　“还说我是小孩子，明明比我还幼稚，多大了，还叠纸飞机。”
　　苏棠忍不住嘲讽了一番，这还是第一次，平时看他不问世事的样子，很难把他与纸飞机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联想到一起。
　　小孩子？幼稚？也许吧，李浩楠想拼命地找回那些丢失的，从未实现的东西，宁愿丢掉心心念念的模型飞机，也想和自己想的人玩寒酸的纸飞机，可有些东西现在也能做，可当时的人早已回不去，当时的感情也回不去。
　　李浩楠乌黑的眼眸暗淡失神，本来浅浅的卧蚕，笑起来很好看的，也觉得多余。
　　“那就算了。”
　　李浩楠坐回了一旁的书桌，捡起一旁的水笔，笔尖靠的位置，被染上一个黑点，渲染开来。
　　苏棠第一次看到李浩楠的也会有一闪而过的悲伤，以为想他这样冷静到孤僻的人，眼神只会是暗淡。
　　苏棠瞬间为自己刚刚说的话，感到羞愧和后悔，试探地问了问：“你还要叠吗？”
　　李浩楠沉默不语，回答苏棠的，只剩笔的沙沙声。
　　苏棠在自己本就沉重的心里再灌了一瓶冰水，觉得要做点什么……她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了一本旧杂志，想起当时买它时，还动用了自己的早饭钱。
　　不过上面的内容早就不值一提，某某明星和某某明星结婚了，当时还沸沸扬扬了一阵，哪家公司有破产，老板跑路了。
　　还有陈奕迅的演唱会在哪里举行，王娜当时还幻想自己存钱去看一场，当看到举行地点时，王娜才知道不只是钱的问题，还抱怨了很久，在那个信息贫瘠的年代，一本杂志或许是那个花季时代获取外界消息主要的渠道。
　　为了以表歉意，苏棠一页一页地撕下杂志，覆盖了写字的声响，弥漫着破碎的嘈杂。
　　“你在干嘛？”
　　李浩楠转过头看着苏棠的无厘头的行为。
　　“叠纸飞机呀。”
　　苏棠抬头看李浩楠，目光与他对视后，又转过头去，从窗口透进的余晖，把影子拉得很长，印在衣柜上。
　　“不用了。”李浩楠浅浅地回了句话。
　　接着李浩楠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苏棠走到窗口，站在李浩楠的一侧，把叠好的纸飞机放在李浩楠的面前。
　　李浩楠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画着物理草图，在毫无表情的面具下，谁也不知道他内心的波澜。
　　苏棠装作很开心的样子，把纸飞机一个一个掷向窗外，渐渐地，堆积的小山开始变矮，自己也不愿玩这个游戏，见李浩楠还是无动于衷，苏棠也开始心慌。
　　“刚刚对不起，不是有意开你玩笑的。”
　　刚刚玩纸飞机也是李浩楠的突发奇想，倒也不是苏棠那几句玩笑话，但看着苏棠那般愧疚地道歉，李浩楠却反倒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冷漠了些。
　　可能苏棠说对了，一个个纸飞机顺着微风滑落，李浩楠也找不到那种心中想象的感觉，空荡荡的，也许从未经历过，脑海却不断在脑补，也许，那种情感一旦错过，就会不复存在，只会留下无尽的感伤。
　　脑海中，再次出现了那张黑白的画面，还是那个小男孩，以及手上拿着李浩楠无比痛恨的模型飞机。
　　他憔悴地坐回椅子上，木讷地看着苏棠，在金黄的夕阳中，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变得缓慢，这种感觉李浩楠不知是何时有的，反正不是现在，他确信这一点，在她骑自行车时，吃饭时，时间都会放慢脚步，一切都在缓慢进行。
　　缓慢的动作一下变快了，苏棠猛地蹲下，吓得咬着大拇指。
　　窗外不时传来大声的斥责声和小孩的哭闹声，纸飞机顺着风，都飘到了隔壁家门口，也是苦了那些拿着纸飞机的小孩，自己手上的都舍不得丢，还被骂了一番，心虚的苏棠立马蹲下，跟淘气的小孩没两样。
　　李浩楠淡淡地笑了，露出浅浅的酒窝，却没被很想看到这场面的苏棠发现，时间仿佛能停在这一刻，用厚大的手掌，挽住一切的美好。
　　你知道吗？时光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有些东西明明刚刚才发生，可似乎已经过了很久，有些东西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感觉就是昨天的事。
　　把之间所有的东西都归到一个夜晚和零零散散的梦，也许我们说的没错，时间真的是一位老人，还很任性。
　　李浩楠的外公外婆只有袁丽华这一个孩子，在那个年代，家里有三四个都不以为然，但只有一个反而冷清。
　　有时他们也抱怨，为什么不多生一个，也不用夜夜盼着这一个外孙。
　　那天晚上，家里气氛分外凝重，苏棠的外婆和李浩楠的外婆聊着孩子妈妈那辈的故事。
　　李浩楠的外公不停往面前的小酒杯倒酒，每次都会溢出来，他都会小喝一口，尽管也不是什么好酒。
　　苏棠也不认识那个品牌，不过跟她见过的一些名酒的名字很是相似。
　　李浩楠端起手上的果汁，摇摇晃晃的，看着面前的外公外婆，犹豫不决，苏棠看到这场面，决定帮他一把。
　　“袁爷爷，王奶奶，李浩楠说想敬你们一杯。”李浩楠看了眼她，俩色却格外严肃，如同带着一副鬼面具，慢慢端起来杯子。
　　苏棠看见李浩楠的反应，自己倒有些后悔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