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如风有信》陈予椿

6、因为你的出现我会感到幸福

　　临近月考，课间打闹的人都少了很多。

　　虽然大家嘴上都说着不在意，但分科后的第一次考试，怎么会不重视。

　　陈一涵对照着复习资料，在余硕送她的笔记本上做着详细的批注。

　　“这是余硕的笔记吧？”林筱筱声音淡淡的，她说话一向这样，没有任何情感上的起伏。

　　“是。你怎么知道？”

　　“我认得他的字迹。”

　　余硕的字整体偏长偏窄，相比一般男生来说，看起来会更加清秀一些。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余硕的横折钩，从来都没有钩。

　　“他的字确实挺有特色的。”

　　陈一涵看出林筱筱的欲言又止。她又不傻，余硕和林筱筱之间肯定是发生过什么，反正没有余硕说的那么简单。

　　她没追问下去。说不好奇是假的，但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她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徒增烦恼。

　　余硕最近课活都破天荒的不去打球了。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天赋型选手，陈一涵知道，他们以为的一点都没有错。

　　但同时，余硕也绝对要比那些人想象中的，要更加努力一点。

　　林筱筱每天下午都会一个人到楼下的空教室自习，余硕就钻这个空子坐在陈一涵身边，来的时候还不忘带把椅子。

　　“你还真是准时。”陈一涵打趣道。

　　“不欢迎我？那我走了。”说完，余硕拎起椅子佯装要走。

　　“好啦，别装了。”

　　余硕拿起陈一涵桌上的物理试卷，“我猜最后一道选择题，某人肯定没听懂。”

　　“那你猜错了，我倒数第二个和倒数第三个也不会。”

　　“正常，那两道题我当时也费了半天劲。”

　　“那怎么办，我直接放弃？”

　　“考试才讲策略。我的建议是，平时做题还是要想办法弄懂的。考试的时候，实在没思路再说放弃。而且你要是真能研究明白了，考场上蒙对的几率也会大一点。”

　　“嗯，我懂你的意思了。”

　　“陈一涵，虽然我和你说过月考要考好一点，但成绩这种东西本来也算种玄学，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余硕这么连名带姓叫她，倒让她有些不自在了。

　　“我想考好不是因为你的那句话，而是我觉得我不应该只是这样。”这还是她第一次向他袒露自己的野心，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班里倒数第一说这些话很奇怪。

　　“你不早说，我还怕你会因为我有什么负担。”

　　“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没有，我逗你玩呢。”余硕拿笔敲了下她的头。

　　“你真无聊。”陈一涵嫌弃地推开了他。

　　“还有更无聊的。比如这道题，你能给我讲讲你的思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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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考来得很快，六门课被集中安排在了28号和29号两天。

　　之后就是国庆七天长假，但到了星河这里，假期直接砍半。

　　考场是按成绩排的，余硕在第一考场，陈一涵在第四考场。他们的直线距离其实不超过三米，只不过中间隔了一层天花板。

　　填好信息后，陈一涵将试卷翻到古诗词填空那一页。

　　“《琵琶行》《锦瑟》《登高》，还好他都背过了。”

　　上午只有一门语文，考完后学校组织所有人回班里自行复习。教室后面的柜子前站满了人，无一不在翻找复习资料。

　　余硕从后门走了进来，将手上的书和笔记塞给了陈一涵。

　　“还是你聪明，提前把书包放到了老马办公室。”

　　“当然了，整个年级都找不出第二个比我更聪明的人了。”

　　“那倒不至于。”

　　“你这是对我的亵渎，亏我还好心好意给你送复习资料，有点伤心了。”余硕撇了撇嘴。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眼角竟有些泛了红。

　　“好好好，你最聪明。”她像哄小孩般迎合着他。

　　“原谅你了。我走了，好好复习，尤其多看看我给你的那本笔记。”

　　“放心吧，YS秘籍在手，打败天下理科生。”她拿起桌上的笔记，硬硬的牛皮纸覆在表面，上面赫然写着"YS秘籍"四个大字。

　　“丑死啦。”他开玩笑说着违心的话。

　　下午第二门考物理，要求考生提前十分钟进入考场。陈一涵依依不舍的放下了手里的资料，正要走入教室的时候，听到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陈一涵。”

　　余硕鬓角处的头发被汗打湿，喉结随着被打乱的呼吸上下滑动，他正站在楼梯口前，朝她挥手。

　　“多选题，除非非常确定，不然都单选。”

　　他跑过一整条走廊，只是为了临时想起的一句嘱托。

　　隔了很多年，她仍旧记得那个下午。

　　没有多么动听的情话，人群的注目见证了少年的真诚。

　　像是在完成一场庄重的宣誓，慌乱之中她甚至没来得及给他一个答复。

　　后来在美国的时候，有个中国男孩追求了她很久。

　　有一天男孩问她：“Olivia，我写了那么多封情书，说了那么多的情话，你就没有心动过吗？”

　　她回复说：“对不起。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经听过这世上最动人的情话了。”

　　哪怕这段关系早已不堪，年少时的爱，也会为我们保留最后一份体面。

　　因为爱，所以不舍。

　　不舍得伤害，不舍得离别。也不舍得，再去触碰那段过往。

　　然后在一次次落寞中，缅怀过去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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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河的效率一向高，29号考试结束，30号回家前就能拿到成绩单。

　　放假当天刚好轮到了陈一涵和林筱筱值日。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陈一涵迅速干完了手里的活，拿着发下不久的语文试卷去了办公室。

　　语文老师强制要求班里所有人去找她分析试卷，这个时间刚好避开了人潮，况且她也不想和林筱筱单独处在同一屋檐下太长时间。

　　语文老师看到她后迟疑了半天，最后喊了句：“小陈。”

　　她知道，语文老师又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老师，我来分析试卷。”

　　语文老师推了推眼镜，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基础分倒是都拿到了，现代文阅读也做的不错。你看，你这个失分主要集中在了文言文和古诗词部分，这个'安'字我讲过还有养的意思吧，说明还是没有复习到位。”

　　听得她都有些汗流浃背了，只能连连点头。

　　美术老师在这时走了进来，“总成绩出来了。”说着就开始给老师们分发手上的成绩单。

　　语文老师将成绩单随手放在了一边，继续翻阅着陈一涵的试卷。

　　她倒是不着急，陈一涵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你这个作文立意挺不错，就是论据撑不起来，作文素材积累起来，不然下次还会有这样的问题。”

　　她悄悄瞟向办公桌的左上脚，小小的印刷字体让人眼花缭乱，看不清的那一栏像是写满了她的名字。

　　“先说到这里吧，我再抽时间在班里讲一下你们的共性问题。”

　　“好，谢谢老师。”

　　她接过自己的试卷，犹豫过后还是开了口：“老师，我能看一下成绩单吗？”

　　“自己去看吧。你们班这次考得还行，不过还是和那两个实验班之间有差距。”

　　她从上向下看去，倒不是对排名在前面的人有多好奇，只是因为这样能早先看到余硕的成绩。

　　如她所料，林筱筱是第一，余硕还是第二。

　　心里悄悄记下余硕的单科成绩后，她将目光移向了表格的下方。

　　回到教室后，林筱筱正坐在位置上改数学错题。

　　“我刚刚看到了成绩单，你是咱们班第一。”

　　“嗯。”既没有表现出欣喜，也没有感到惊讶，看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余硕呢？”

　　真奇怪啊，林筱筱一共也没有主动和她说过几次话，但几乎每次都会提到余硕。

　　而余硕对她却是避之不及。

　　她实在想不到，这两个人之间会发生什么。

　　“他第二。”

　　“我听余硕说你们之前就认识了。”她试探性的问道。

　　“我们是一个初中的，他在我隔壁班。”

　　“那还挺有缘分的。”

　　“有的人，没必要认识。”

　　陈一涵脑中排演了一部大戏。难道余硕喜欢林筱筱，爱而不得，最后因爱生恨？不对啊，感觉林筱筱更恨余硕一些，其实因爱生恨的是林筱筱？

　　楼道里的吵闹声渐渐大了起来，看来课间操结束了。

　　她拿起水杯，装出一副要去水房接水的样子，实则杯子是满的。

　　刚走到门口，她迎面碰到了余硕。

　　“成绩出来了，你第二。”

　　旁边的王文亮听到这个消息后，转头就冲去了办公室。

　　“你呢？”

　　陈一涵正准备报他的各科成绩，余硕的问题让她紧急刹了车。

　　“班排三十五，还要感谢余老师对我的教导。”

　　“想要什么奖励？趁我现在心情好允许你宰我一笔。”

　　“哪有你送我东西的道理，倒是我应该好好感谢一下你。”

　　“你能进步，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很老套的一句话。

　　“你说这话的时候连表情都和老马一样。”

　　“怎么，像老马不好吗？”

　　“不好，课上有老马，课下有小余，我怕我会精神溃散。”

　　“你现在骂人的功力倒是越来越深厚了。”

　　陈一涵抬头看了眼表，“不和你说了，要上课了，再见。”

　　临走前，她鼓起勇气，将手里的纸条放在了余硕的桌上。

　　她不敢看他的反应，所以走得格外快。

　　因为一直被攥在手心里，纸条变得皱巴巴的。墨水穿透纸背，给人留下了遐想的空间。

　　余硕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着那张纸条，足足两分钟，才小心翼翼的打开。

　　“余硕，你是我来到星河之后，遇到最好的人。我这个人嘴拙，当你面就说不出来这些感谢的话了。能和你成为朋友，是很幸运的事情。谢谢你，让我也成为一个会感到幸福的人。”

　　“搞这么神秘，吓我一跳。”他将纸条夹在厚厚的古汉语词典里。

　　纸背上多了一段话，“你不知道的是，我也因为你的出现而感到幸福。”

　　痛苦的人，会更容易感到幸福，也更懂得如何去爱人。

　　这是陈一涵在高考后才想明白的事情，而与此同时，他也早已不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