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如风有信》陈予椿

8、爱到不回头

　　篮球赛取代五十米接力，成为运动会新的压轴项目。

　　陈一涵前一秒还在想怎么溜走去看余硕比赛，下一秒体育老师就遣散了礼仪队。

　　“篮球赛的奖校长要亲自颁，你们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各回各班吧。”

　　刘于桐一把挽住了她，“走，我们去看比赛。”

　　八个班随机分配，和七班对上的，刚好是陈一涵高一所在的四班。

　　看来有时不得不相信一些孽缘。

　　为了加快比赛进程，八个班同步进行初赛，篮球场上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陈一涵和刘于桐分别后，回归到了七班所在的队伍里。

　　她穿过人群，走到李多乐身边，“怎么样，现在什么情况？”

　　李多乐被陈一涵吓得不轻，捂着胸口顺了顺气。“你怎么来了，突然有个人在耳边说话吓我一跳，还以为大白天见鬼了。”

　　“是你太专心了好不好，都没有注意到我。这个不重要，快给我讲讲战况。”

　　“其实我也看不大懂，目前咱们班领先四班五分。还有，刚刚余硕上场前一直往这个方向看，肯定是在等你。”

　　“你别瞎说。”

　　几句话的时间里，赵鹏就投进了一个三分球，两个班的比分差距再次缩小。

　　这可把老马急坏了，在一旁大声指挥了起来。

　　“余硕，别急，把球控好。赵天文，注意防守，别让对方钻了空子。张祺，球能不能投得准一点……”

　　“你看老马这架势，要不是学校不允许，他肯定要亲自上场。”李多乐小声地和陈一涵吐槽着。

　　“李多乐，那么大嗓门别白费，快带着大家喊起来。”李多乐不由怀疑老马在她身上偷偷装了监听器。

　　“七班加油！”在马元亮的带动下，场下的人都喊得格外卖力。

　　陈一涵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完全没什么存在感。

　　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心灵感应，余硕侧过头，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陈一涵，还有她那颗微微炸毛的丸子头。

　　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陈一涵身上停留太久，很快又重新投入到了比赛之中。

　　哨声响起，余硕最后时分的扣篮替七班拿下了上半场比赛。

　　赵小丽在旁边暴跳如雷。前几天五班的人正在操场上练球，赵小丽倚靠自己的身份将他们赶走，转头就叫四班占下了这块场地。

　　“练了半天，原来就练成这样啊。”李多乐幸灾乐祸道。

　　陈一涵有些时候也挺佩服赵小丽的，能够精准得罪所有和她有过接触的人，无论老师还是学生。再这样下去，她都快成星河的过街老鼠了。

　　余硕朝陈一涵的方向走了过来，为了掩盖自己的慌张，她侧过头和李多乐说了一大堆废话。

　　李多乐一眼就识破了陈一涵拙略的演技，“小静好像说找我有事，我去看看。”

　　陈一涵一个人留在原地，抬头也不是，低头更显得她心虚。心理斗争一番后，她选择了主动出击。

　　"可以啊你，打的不错。"她打趣道。

　　"当然了，这不人尽皆知吗？"余硕微微仰起头，眉眼之间难掩得意之色。

　　"你还是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你什么时候来的？开场前没有看到你。"

　　"在赵鹏进三分球的前几分钟来的。"

　　"赵鹏进三分球你记这么清楚，看来还是老同学更重要啊。"余硕的醋意都要溢出来了。

　　"论认识的时间，你俩才是货真价实的老同学好吧。你的三分球和扣篮我也看到了，比赵鹏帅。"出自一些羞耻心，陈一涵说后一句的时候，不由自主放低了音量。

　　“好了，不逗你了，要上场了。”嘴上这么说着，余硕心里却还在反复回味陈一涵刚刚说过的那句话。

　　“快去吧。”陈一涵觉得余硕嘴角的弧度，看起来像是一条开口向上的抛物线。

　　“一定会赢的。”余硕突然间的郑重其事，让她有些无措。

　　像是一个承诺，他想赢，是为了帮她出一口气。

　　其实她早就不怨了，在四班发生的种种，她一概翻篇。根据运气守恒定律，人在倒霉一段时间后，好运气总会来临的。

　　来到七班，遇到余硕，就是属于她的好运气。

　　“注意安全。”这是她给的回复。

　　余硕十指微微蜷起，他双眼定定地看向她，嘴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总有人能看穿他笑里的苦涩。

　　他背对着她挥手，每一步都迈得格外沉重。

　　下半场比赛，打得格外艰难。连陈一涵一个外行人，都看出来了场上的人在针对余硕。

　　他们或许是觉得，拦住了余硕，就扼住了七班的咽喉。

　　“我去，还能这样？”要不是旁边站着老马，李多乐早就骂了八百句脏话了。

　　余硕就算再厉害，也招架不住这么多人围攻。

　　赵鹏趁机进了好几个球。比分一点一点被追上。这样下去，七班必输无疑。

　　班里会打篮球的男生本就不多，临时凑起来的一支队伍，主力还遭到了围困，余硕急出了一身冷汗。

　　理智告诉他着急没有用，必须尽快找到破解的方法。

　　手中的篮球像是一颗烫手山芋，想要逆转时局，唯一的方法就是把球给出去。可传给谁，这个问题同样重要。

　　余硕一个转身，篮球脱手而出，等四班的人反应过来之后，球已经到了张祺手里。

　　“三分。”余硕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之前场下练习的时候，他发现张祺的三分球有时候投得格外准。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赌一把。

　　转眼间张祺成为了场上的焦点，连他本人都完全没有想到。好在他反应还算快，趁对手还在发懵的时候，张祺将球直直抛出。

　　场上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那颗球成了大家争相抢夺的对象。

　　“一定要中。”陈一涵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里，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篮球落入框中，七班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余硕和张祺很是默契。四班显然没有料想到张祺的出现，一时成了无头苍蝇，不知道该去围堵谁。

　　四班乱成一团，余硕终于能在场上自如活动，四班的侯俊杰却死死挡在了余硕身前，像是一堵高大的墙。

　　余硕之前还纳闷他连球都拿不利索，四班怎么会派他上场。现在看来，赵小丽还真是会算计。

　　不过他一点都没把侯俊杰放在眼里，篮球又不是摔跤，光块头大有什么用？

　　余硕一个侧身，打算从侯俊杰的左边绕过去。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谁都没有想到，侯俊杰会直接朝余硕撞了上去。

　　余硕想借右臂撑起上半身，却发现一点劲都使不上。再次借力，仍旧无果，索性躺在了地上。

　　陈一涵站在原地，耳中响起了一阵尖锐的鸣叫声。耳鸣将她与这个世界隔离，像是一台老旧的电视机，眼前雪花闪烁，周边的喧嚣推着她向前走。

　　“我去你大爷的。”李多乐拽着陈一涵冲上了场，活像战场上的女将军，还是非要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的那种。

　　陈一涵松开了她的手，第一时间来到了余硕身边。

　　比关心先到的，是她的眼泪。不知怎的，看到余硕躺在地上，陈一涵突然鼻子一酸。

　　余硕听到她的抽泣声后，缓缓睁开了眼。

　　他抬起左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我以为下雨了，还想天气预报没说有雨啊。”

　　看到这一幕后，本来几个要扶余硕起来的男生都自觉退了后。见他还有精力开玩笑，应该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疼吗？”陈一涵单薄的肩止不住的颤抖。

　　“不疼，只是摔了一下。”

　　她看出余硕是为了安慰自己，才会这样说。

　　“先让他们扶你起来，我扶不动你。”陈一涵将位置让了出来。

　　赵天文走上前，余硕将左臂搭在他的肩上，吃力的站了起来。

　　“没事吧？”赵天文问道。

　　余硕压低了声音，“有事，右手动不了了。”

　　“那你还装？不和你计较这个了，和老马说一声，我先带你去校医室吧。”

　　“小点声，她会担心。”

　　“真服了你了。”

　　马元亮也没想到，他只是去上了个厕所，事情就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怎么了这是？”他一脸懵的看着摇摇欲坠的余硕。

　　“没事，就是被撞了一下。”余硕在赵天文开口前抢答道。

　　“这还叫没事？快快快，你先带他去校医室。”

　　对比起来，这边还算岁月静好，隔壁早就吵翻了天。

　　“你们班人手那么脏，心我看也干净不到哪去。”李多乐早就看四班某些人不顺眼了，索性一股脑发泄了出来。

　　“我看是你家公主太虚弱了，早点回家里躺着吧，少在这里碰瓷。”四班班长李晓诗从人群里冲出，和李多乐对骂了起来。

　　李多乐冷笑了一声，“您理解的碰瓷可能和我们不太一样，也是，没文化没脑子也就能靠蛮力解决问题了。”

　　“说谁没脑子呢，李多乐你也是四班出来的，现在到了实验班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吧，还整上小牌大耍这一套了。”李晓诗被戳到了痛处，只能拿高一的同窗情谊来说事。

　　“对啊，毕竟我不像某些人，当初费了不少劲吧，结果连实验班的门槛都没能够上。”

　　体育老师在一旁吹着口哨维护秩序，但仍旧无济于事。

　　安顿好余硕后，老马匆匆赶到前线劝架。

　　“好了好了，大家先回去，这事我来处理。”

　　老马是年级上出了名的老好人，七班人太了解他的办事风格了，就算是对方的问题，他也只会一味的退让。

　　事情交给他，果然更不放心了。

　　但老马的面子不能不给，这事只好作罢，大家一哄而散。

　　李多乐闷闷不乐，大概率是因为刚刚的架没有吵爽。看到只剩下陈一涵一个人在，她走了过去。

　　“余硕怎么样，不严重吧？”

　　陈一涵摇了摇头，“他嘴上和我说没事，但连路都走不稳了。”

　　李多乐拍了拍陈一涵的肩，“别太担心，余硕这小子命硬着呢，不会有大问题的。你是不知道李晓诗那副嘴脸，搞得所有人都欠她的一样，被我骂的脸都绿的。要是真有什么问题，我让余硕做鬼也缠着他们。”

　　“余硕看起来是有点严重，但应该不至于会做鬼。”陈一涵反驳道。

　　“我这叫夸张好吧，反正意思就是，这事和四班过不去。”

　　这事的头号受害人是余硕，二号受害人就是体育老师。本意是为了丰富运动会内容，他才求着主任加了篮球项目，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作为第一责任人，免不了又是一顿骂。

　　校领导直接叫停了比赛，闭幕会提前，他们高中生涯最后一届运动会，并没有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高一高二两个年级被赶回去上自习，老马被叫去年级组解决余硕的事情。

　　没有老师管，班里闹哄哄的一片。玩了一天，心哪有那么快能收回去。

　　陈一涵本想做题转移注意力，可今天的这道阅读题，似乎格外难以理解。

　　她合上练习册，盯着前门发呆。

　　“刚刚路过办公室，听到老马在给余硕妈妈打电话，说一会直接去校医室接他。余硕家在市中心，到学校开车怎么也得四十分钟。马老师还在和四班班主任理论，一时半会回不来。所以你现在去找余硕还来得及。”林筱筱手上还在进行演算，头也不抬的缓缓说道。

　　“谢谢你。”陈一涵顾不得想太多，趁乱溜出了教室。

　　她在校医室门口站了一分钟，来调节自己的呼吸。余硕平躺在床上，听到声响后，侧过了头，显然对她的到来感到意外。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确认校医室没有第二个人后，她快步走向了余硕。

　　“专门跑这一趟就为了来看我，不值当。”

　　陈一涵从没见过这样的余硕，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额上覆着一层细细的汗珠。

　　“值不值当我说了算。校医怎么说的，这次不许骗我了。”

　　“估计是骨折，让我回去拍个片子看看。”

　　“都这么严重了还说没事。”她的眼眶微微泛红，鼻尖不由的涌上一阵酸楚。

　　“对不起啊，说好要赢下这场比赛的。”余硕伸出左手，拽了拽她的袖口。

　　“谁说没有赢？”陈一涵将余硕四百米的金牌拿出，放在他的掌心上。

　　“我只是不想再让你受到欺负了。”金牌在手里一点一点被捂热。

　　“可是余硕，相比过去的那些，我更不希望看到你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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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对一个人的在意程度远超于自己的时候，那你一定很喜欢这个人。

　　落日余晖下，她每一步都迈得坚定。

　　那天的风是逆方向的，路途太长，她怕余硕等不到自己，以至于错过了一场夕阳。

　　不过没关系，因为余硕永远是她的第一选择。

　　那就一直爱，爱到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