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欲》丙子之秋

4、第 4 章

　　宗门考核如期而至。

　　讲堂中，一排排书案摆放整齐，却不见任何笔墨纸砚。

　　红笺坐在书案后，内心的感觉有些奇妙。她从未参加过考核，一时分不清是忐忑多一些还是新奇多一点。

　　前方的一位姑娘嘴里嘀嘀咕咕，声音又很小，不懂在说些什么。她竖起耳朵仔细分辨了一下，好像是“保佑我考的全会，蒙的全对。”

　　她琢磨着难道这也是考核前的必备流程？就类似于民间的祈愿？当即也在心中默念：考得全会，蒙的全对。

　　“马上要开始考核了，请诸位弟子将身上的物品放入储物袋中。再将储物袋放到老夫面前的玉盘中，待考核结束，方可自行取回。”说话的是个白胡子老头，他面容清癯，身形瘦削，给人一种仙风道骨之感。

　　红笺不知他何时进来的，心中暗道宗门长老的实力不容小觑。

　　所有人依次排队将储物袋送入玉盘后。那老头又开口道：“各位再确定一下身上是否还有法器、符箓之类的物品。”

　　下面的弟子都规规聚聚跪坐于书案后，一个个腰背挺直、身形板正，并无一人作声。

　　月现真人扫视一圈，微微一笑，随后捏了个法诀。当即有几个法器、符箓分别从几位不同的道友袖口中飞出来，落在最前方的书案上。下面传来抽气声，老头看见这些作弊用的法器、符箓倒也不恼，只摸了一下胡须道：“考核结束来取。”

　　“下面开始清理考场。”月现真人又抬手捏了个法诀，红笺察觉自己面前的书案焕然一新，原本的墨迹、刻痕都不见了，就连她昨日不小心染到手上的墨迹也不见了。

　　她听到前方的姑娘轻轻呜咽了一声。随后又传来坐在远处的几位道友的叹气声。

　　月现真人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随手一挥，最前方书案上的试题在空中依次排开，缓缓飘落到每个弟子身前的书案上。他拿起一只玉制的铃铛，摇晃了一下，那声音清脆悦耳，穿透心灵。红笺只觉得内心的烦恼和忐忑一扫而空。

　　“现在开始答题，时间：一个时辰。”

　　红笺低头望向手中的纸张，最上面一排赫然写着作答方式：请诸位弟子在指尖聚集灵力然后在题目对应的空白部位写下对策。

　　最上面写的是姓名，她抬手在旁边写下红笺二字。字体的大小自动缩小，变得和姓名二字一模一样。纸张是用术法特殊处理过的。

　　她看向第一题，是她会的，当即松了口气。第二题，她也会......第十题，她还会。红笺皱眉翻到最后，这些考题在洛砚给她的手札中都有。他这是......偷了考题？她转念又疯狂摇头，以他们两个的修为怕是离那老头稍微近一点就会被发现。

　　她原本早已写完，但想着自己现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弟子身份。若是如此轻松就写完，岂不是平白遭人嫉恨。于是她便一直趴在桌旁，假装思考。

　　铃铛声再次响起，红笺看到有的道友还在奋笔疾书。那考卷不受控制般飞向上方，抓都抓不住，之后又像排着队一般一张张叠放到最前方的桌面上。月现真人将那考卷收入储物袋，眨眼间又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红笺见那位姑娘哀嚎一声，便扑到了桌面上。周围人围到了他桌旁，有人拍了拍她的后领道：“小甜，怎么样啊。”

　　红笺认得拍她的那个人，那人名叫程仪，是新弟子中公认最出色的那个。

　　慕甜术法学得不错但理论不大行，听到好友这么问，当时没好气道：“我看起来像是答得好的样子吗？”

　　程仪笑了一下道：“没事，后面还有术法考核，那些都是你擅长的。最后是看两部分加在一起的总名次。若是要重新学习，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慕甜立马道：“可别了，到时候一语成谶。我可不想再学一次，那讲堂委实枯燥了些，听得人昏昏欲睡。”

　　程仪身旁的小跟班孙仞道：“在怎么着，你的术法肯定学得比那两位要好。”他狭长的眼睛往红笺和洛砚那边撇了一下，笑容意味不明。

　　洛砚听完这话就一直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孙仞看，把他盯得心里发毛。见身旁的两人并不搭腔，他撇过脸去，嘴里小声嘟囔道：“本来就是，还不让说了。”

　　红笺面不改色，心中骂道：狗东西，竟敢蛐蛐本殿下。

　　回去的路上，她安慰洛砚道：“阿砚，不就是术法考核吗，我们一定能过的。”

　　洛砚笑眯眯道：“那是自然。”

　　红笺道：“对了，方才人多，我不好问，为何今日卷面所有的考题你的手札中都有记载？”

　　洛砚反问道：“阿笺以为呢？”

　　红笺：“自然是因为你勤学苦练，平日里想得比旁人多，记得也比旁人多。”

　　洛砚道：“阿笺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阿笺，你怎么不问问我考得如何？”这话听起来酸溜溜的。

　　红笺回头才发现她把禾清给忘在讲堂了，当即笑着拉着她的手道：“你还用问吗？我们禾清当真是最最厉害的。”

　　禾清看了一眼洛砚，转头将红笺拉远了些，小声道：“殿下，您可千万要小心凡人，他与您这么亲近，指不定在想些什么。可别让他发现了您的身份。”

　　红笺道：“放心吧，他修为低，看不出来。”她回头看了一眼洛砚，发现对方也望着自己，当即心虚地笑了笑。

　　禾清道：“那倒也是。那您小心一些，我去炼丹了。”

　　***

　　术法考核被安排在十日之后。

　　宗门内的长老似乎是想给笔试没考好的弟子一次机会，又或是为了激发弟子对修炼的热情，他们在笔试成绩出来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将之公布于宗门讲堂门口。

　　红笺到讲堂的时候，便瞧见一堆人围在那里，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她转头看到那位慕甜道友蹲在一旁，用双手托着腮帮，愁眉苦脸道：“笔试分数果然是倒数了。我算了一下，要想将分数扳回来，我得在术法考核中拔得头筹。”

　　程仪在一旁鼓励道：“不就是头筹吗，拿了便是。”

　　慕甜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恨恨道：“你说得对，不就是头筹吗？旁人拿得，凭什么我就拿不得。我这就拿一个回来。”随后转身就走，昂首阔步。

　　“去哪里啊。”程仪愣了一下，显然没意料到她心态转变得如此之快。

　　“去修炼啊，回头把他们都打趴下！”

　　“等等我呀！一起。”程仪笑着跟上去。

　　红笺见到讲堂前的人少了，便走上前去。排在榜首位的果然是程仪，紧随其后的是洛砚，再往下就是她了，禾清的排名也挺靠前。这个结果她倒是不意外。

　　接下来的术法考核，她毫无压力。宗门最看重的还是弟子的天赋，她只要表现得天赋不高，修为平平，就不会有人记得她。

　　况且修为这种东西并不能在十日里高出一大截，本身修炼就应该顺其自然，不该操之过急、拔苗助长。

　　对于这一点，红笺觉得洛砚对修为一事上看得很淡，甚至比她还要淡。平日里要不就窝在房中捣鼓着什么，要不就进厨房做一些吃食。当然，这些吃食大部分都进了红笺的腹中。她对这个凡人的好感逐渐加深。也暗自在心中担忧，他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会不会撒腿就跑，那她以后就吃不到这些了。

　　这几日，红笺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从后山带回来的那颗蛋。一只好看的妖兽蛋。她对好看的事物向来没有抵抗力。

　　旁人为术法考核准备得焦头烂额之际，她过得却比前些日子更加清闲。

　　她在洛砚的后院用竹子搭建了一个小窝棚，里面铺了柔软的干草，再将妖兽蛋轻轻放进去。书中记载吸收日月精华和天地灵气能让妖兽尽快破壳。红笺还日日去对面山上的灵泉边取水擦拭这颗蛋。

　　她每日在窝棚旁守着，洛砚一连几日都呆在房里不出来，她无聊时便练习几个术法，或是采树上的灵果打打牙祭。

　　这一日，她正在擦拭的时候，察觉到蛋微微动了一下，她定睛一看，蛋还在原处好好呆着。她将手轻轻覆在蛋表面，神识慢慢探入，看到一只鸟的雏形，它的身上覆盖着稀疏的羽毛。

　　红笺感受到自己的神识被一股力量包围，带着一股试探的意味，她本以为这只鸟要开始攻击她的神识。岂料片刻后，那股力量变得温和继而又变得强烈。她皱了皱眉，那只鸟似乎是感受到她内心的无语，随即安静下来。只留下一小部分力量继续在红笺的神识周围晃荡，若即若离。

　　这是讨好她的意思？红笺分出一缕神识，化作一只手轻轻碰了碰那只没毛鸟的脑袋。那股力量呆滞了一瞬，随后又开始忽强忽弱，只是这次带着明显的克制。

　　她觉得好玩，刚想再逗弄它几下，便听到身侧有道声音唤她：“阿笺，阿笺。”

　　她当即将神识从蛋中退了出来，抬头便瞧见洛砚拧眉望着她。这表情是......担忧？

　　微风拂过，竹叶簌簌，灵草摇曳，花香阵阵，洛砚伸出左手手将蹲在地上的红笺拉起来。随后，红笺看到他伸出右手再摊开，上面躺着一只红宝石指环。

　　她抬头望去，面前的少年容姿秀仪，眸光似澄澈又似藏着一些说不清的东西。随后，她笑了一下，随后拿起指环问道：“给我的？”

　　洛砚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红笺将指环拿起，对着阳光，那指环做得极其精致，细节处很像它的红宝金钏，宝石本身在阳光下变得更加耀眼。她试了一下大小，将指环套到了中指上，手若柔荑，肤如凝脂，一时不知道是谁称了谁。

　　红笺问道：“这段时间，你都在做这个吗？”

　　洛砚道：“收下吧，就当是你送我血鳞蟒的回礼。”

　　红笺眉眼弯弯：“谢谢，我很喜欢。”

　　洛砚嘴角勾了一下道：“这不是普通的指环，而是储物戒。可以存放活物，更为重要的是，它可以设置禁制。”

　　红笺试了一下，心中对洛砚的好感加深，心道日后若是合虚宗弟子敢欺负他，她定要好好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