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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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路远赶到图书馆时，维修人员正在努力地撬开电梯门，将被围困的陈思予救出来。
他的心都要沉到谷底了，也不顾他人的目光，不顾自己是个公众人物，当场就开始吼陈思予的名字。
电梯里的陈思予忽然间听见外面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声音，也是一顿，随即大声回应：“我在这里！”
同一时间，电梯里的杜承泽穿透了电梯，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路远甚至一把抢过维修人员手中的铁锹，以挖文物时的激情开始撬门，内心一片惶恐。
所以陈思予在安然无恙地重见光明时，只看见路大教授将手里的铁锹一扔，想也不想就跳进了电梯里，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她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被他死死地箍住，险些喘不过气来。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也沙哑得可怕。
“本来没事……”她有点犹豫地说，“但你要是再这么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恐怕就有事了……”
上面的人都看热闹似的低头看着他们，陈思予有点尴尬，小声提醒：“温馨提示，好像有人准备拿手机给你拍照了，路教授，注意影响，注意影响……”
她说得轻松又俏皮，无端惹起路远心头的一片怒火。
他担心得拖鞋都没换就跑出来找她！还不顾形象地扛着铁锹撬电梯！现在竟然还不顾自身安危跳进电梯抱住她！而她呢？
她竟然在叫他注意影响？
他一把松开她，攀住电梯门就要往上爬，一双小手却忽然拽住了他的衣服。
他一顿，回头就对上一双眼巴巴望着他的大眼睛，“你不打算理我了？”
那种眼神，他曾经见到过无数次。
从面包店里慌慌张张跑出来的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用那种眼神望着他，“路远，载我一程好不好？不然迟到了我铁定会被罚扫教室！”
和隔壁班的班长因为关系太好有说有笑，甚至没心没肺地任由对方摸她的脑袋，结果放学路上忽然发现路远不理她了，她也用这种眼神望着他，“路远，你怎么了？干嘛走那么快还不理我？”
发现后花园的小猫不见了，她泪眼婆娑地擦着眼泪对他哭道：“路远，我的小猫不见了……你帮我找它好不好？”
回忆与现实竟然惊人的相似。
路远看着那双眼睛，僵了片刻，然后将她抱起来，递给了地面上接住她的维修人员。看着伸手的那个男人的笑脸时，他又顿了顿，很快对另一个女工作人员说：“麻烦你。”
男工作人员对上他冷冷的视线，只能默默地缩回手，然后默默地走到了一边。
陈思予看着路远身手敏捷地自己爬了上来，正打算笑眯眯地夸夸他，岂料他看都没看她，径直与她擦身而过，走出了图书馆大门。
她觉得莫名其妙，跟上去的同时朝他喊道：“喂，喂喂！干嘛不等我啊？”
他不理她，还走得越来越快，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陈思予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还以为是她迟到了，没能给他做饭，所以他生气，说他小气鬼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因为忽然瞥见他脚上那双拖鞋而又咽了回去。
很冷的天，他赤脚穿着绒拖鞋就出来找她，暴露在空气里的后脚跟已经红通通的了。
素来干净整洁的他甚至连大衣都没来得及整理，衣领都不太对称。
他默不作声地往前走着，背影高傲，却又显露出一股孑然一身的孤独。
陈思予忽然间快跑了两步，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小声地叫了他一句：“路远！”
这一次，她的称呼不再是“路教授“。
路远顿住了脚。
他回过头来看着她，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她带着讨好意味的表情，看她装可怜而微微撇下的嘴角，忽然间沉声问她：“既然不记得我，为什么还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那明明是她以前惯用的伎俩，知道他不会忍心拒绝她，知道他一定会妥协，知道不管她做了什么错事，他都总会原谅她。
可是路远那时候不知道，如果有朝一日她做的错事不是别的，而是忘了他，他是否还能毫无芥蒂地继续妥协。
陈思予看着他眼里一瞬间闪现出的万种情绪，忽然间一愣。
这并非普通老同学会显露出的目光，好像混合着痛苦、愤怒、不舍……还有更多她分辨不出的情绪。
她张了张嘴，却答不出一个字来。
时间在此刻无限拉长，她终于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无措地说：“路远，虽然我不记得你了，但总觉得你好像是个很重要的人。关于为什么不记得你这一点，其实——”
“其实什么？”路远定定地看着她，却没能等来她的回答。
陈思予看着几步开外忽然出现的冯程，嘴里像是被人塞了只消音器。
其实什么呢？
其实是因为我高中毕业那年被父亲送进了精神病医院，长达半年的精神与药物混合治疗里，我的过去就这样一点一点被副作用折磨得模糊不清，甚至长久地消失在了记忆里？
其实是因为所有人都误会我了，他们都以为我在说谎，以为我得了臆想症，但事实上我没有骗人，我真的能看见鬼？
长长的沉默里，她越过路远的身影，与冯程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少年就这样安静地望着她，眼里一片漆黑，仿佛没有曙光的夜空。
就算她说了，路远会信吗？
连她的亲生父亲都认定了她是个精神病，这样一个老同学——曾经再要好也不过是个区区老同学，又真的会信吗？
路远追问：“陈思予，其实什么？”
她顿了顿，慢慢地咧嘴笑道：“其实，我这个人真的记性不好，请你多多包涵。”
路远面无表情地看她片刻，而她很快与他擦肩而过，只留下一句若有似无的谢谢。
＊＊＊
冯程坐在黄昏的天台上，背对陈思予问了一句：“如果我没有来，你是不是就打算告诉他事实了？”
“……”陈思予没吭声。
“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也知道别人听说真相以后的反应不外乎一个，为什么面对一个只认识几天的人，反而就忍不住了？”
陈思予最后才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橘红色的天空，“这个问题，我也想问自己。”
他是一个与她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她也几乎不记得关于他的哪怕一丁点事情。
可是他看她的表情，还有那些沉默对望的时刻，她却总有一种预感，就好像对她而言他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人。
她甚至克制不住地想要把那些从前开不了口的真相和盘托出。
然而冯程的出现提醒了她，过去每当她试图说服他人相信冯程的存在时，精神病是他人眼中唯一的词组。
她垂下眼睛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只是觉得，总是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太可怜了……”
在她说这话的时候，却没看见背对她的少年面上是怎样一种神情。
冯程只是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缤纷的落日，好像看呆了似的。
他始终没能问出口的是，有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又怎么能算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呢？
＊＊＊
陈思予一度以为杜承泽已经死了，然而当她在图书馆里听人谈及这名青年企业家的时候，忽然间又不确定了。
两个女人借好了书，正在柜台前排队登记时，谈到了这个话题。
一个女人说：“我姐夫就是他公司的，说是到现在都没醒过来，一直处于重度昏迷状态。医生说十有八九救不回来了，就算没死，大概也会成植物人。”
另外那个女人摇了摇头，“老天还真是不公平，他还这么年轻，事业与人生都才刚走到最好的年头，结果天灾人祸，一下子什么都没了。”
陈思予忽然一下停止了登记，从屏幕上抬头望着两人，“你们说的是……杜承泽吗？”
“是啊，不是他还能是谁？”语气中依稀还有惋惜的意思。
“可是，他不是死了吗？”陈思予愣愣地问道。
“还没，这会儿还在医院里观察着。”那个女人摇摇头，“不过看样子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陈思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一下班就跑出了图书馆。
如果说杜承泽还没死，那她为什么会见到他？
如果说他正处于生与死的边缘上，那她有没有可能帮他活过来？
这么多年，陈思予头一次遇见这种事情。
她看见了一只鬼，而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是，那个人目前并没有真的离开这个世界。
然而当她一路问到了杜承泽的病房外时，却只远远地看见赵茜趴在病房外的玻璃窗上，泪眼模糊地看着病房里那个浑身上下插满管子的人。
那个女人捂着嘴贴在玻璃上，浑然不觉这个天的玻璃有多冰冷，唇边溢出的啜泣声将面前那一小块玻璃都染得氤氲模糊。
但她却连踏进病房的勇气都没有。
这一刻，陈思予忽然间困惑了。
如果按照杜承泽的说法，赵茜只是把她当朋友罢了，可如今哭成这样，很明显并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才对啊。
她还在原地摸不着头脑，肩膀却被人狠狠一撞，踉踉跄跄地往旁边倒去，险些跌了一跤。
再抬头时，却发现撞她的是个略微发福的男人，完全没有跟她道歉的意思，只是几个箭步冲到了赵茜面前，抓住她的手就是一拉。在陈思予尚未看清这是怎样的一幕时，那个男人已然一巴掌落在了赵茜脸上。
那计耳光清脆响亮，光是听在耳里也能感受出重量。
“我说过你要是再来这里，一定会打断你的腿，你是不是不信邪？”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12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