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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蒹葭苍苍(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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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人都愣住。
于观礼,被这样直接的拒绝,一时间他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于小葫芦他们,在客栈呆了这么久,他从未看过掌柜用这样的态度拒绝别人。
以往来客栈求助的,但凡真诚的掌柜的都愿意帮,而那些说谎骗人的,也都直接给扔出去了,小葫芦觉得观先生所说的事很感人,比前阵子花妖救书生的事还要令人动容,掌柜的肯定会答应,但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反应。
安静了一会儿后,小葫芦的怀里传来玉盏的呜呜声:“好感人。”
小葫芦将它拎出来,明明看着就是个玉盏杯,却是能感觉到它嚎啕大哭的模样,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你守护了她四世啊,那她都不知道吗?”
“呜呜呜,真的是太伟大了,三百多年你都默默守着,该多寂寞。”
“茯娘你这都不帮他,太冷血无情了!”
被玉盏连说了三次无情的茯娘笑了:“你也知道寂寞。”
“我当然知道,他一个人在人界三百多年,只守着她却不能在一起,怎么就不寂寞了。”
茯娘淡淡道:“他自愿的,没人逼他。”自己愿意无私奉献的守护,谈什么寂寞不寂寞。
玉盏负气:“那你就是无情!”
茯娘没有作声,径自走出了屋子。
小葫芦看了眼观礼,赶忙追出去,在院外的巷子内追上了茯娘:“掌柜的,您为什么不愿意帮他?观先生是个好人啊。”
春日里,巷弄内的墙沿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上面还有蝴蝶飞来飞去,茯娘停下脚步,抬起手,吸引了一只蝴蝶,看着它停驻下来后微微晃动的翅膀:“小葫芦,你可知道飞蛾扑火。”
“我知道。”
“他现在做的就是飞蛾扑火的事,他闯冥界,破禁制,带走即将入轮回的魂魄私藏,就如那少年郎所说,他不抓他,冥界的护卫很快也会找上门来。”
“可……花妖那时,掌柜的也救了书生。”
茯娘放了手里懵懂未知的蝴蝶,无奈拍了下他的额头:“书生断气时花妖就锁住了他的身体,尚留有一口生气,再者他的魂魄一直在花妖手上,并没有被勾魂,这就和冥界牵扯不上关系。”
六界之中各有各的规矩,牵扯到两界之上事情就会麻烦很多。
小葫芦可惜:“要是发现的及时就好了。”
“发现及时我也不会帮他。”走到了巷子外,早晨热闹的喧嚣声传到耳中,茯娘的脸上多了笑意,她喜欢这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我就说她无情,说什么和冥界有关就不帮,无关她也不肯帮。”玉盏在小葫芦怀里闷声责备。
“他耗费修为去救一个人你觉得感人,花妖耗费修为救书生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支持。”茯娘好笑的看着冒尖儿的它,口口声声喊着愚蠢,这会儿改变心意啦。
“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玉盏辩解:“他救人是帮忙,他自己又不想变成人。”
“……”茯娘朝它头顶弹了下,“这有什么分别,他也会因此丧命。”
“当然有区别,他就算是丧命他也是个好妖,她是蠢,为了和书生在一起,连妖都不做要做人,修炼数百年如今倒回去,就剩下数十年好活。”
“所以你说,想做人是蠢,他为救人身死,便是值得的。”
玉盏颇为骄傲:“那当然。”
茯娘看了它许久,感叹:“你倒是善良。”不是每个妖都愿意为了别人折损自己的修为,昆山那群老东西都吝啬的很。
在玉盏的观念里有这样一个区分,人太脆弱,妖修炼数年自然强大许多,帮一个好人是应该的,救人损了修为,慢慢修炼也能够恢复,妖的命这么长,只会越来越厉害,活的越来越久。
可变成人这件事在它看来就是极不允许的,是傻透了的做法,上千上万年好活不要,偏要经历生老病死,活那几十年,那意义何在?修出灵智变成精怪的目标,都应该是做妖仙!
难得被茯娘夸,玉盏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往小葫芦怀里缩,哼哼道:“不要以为你夸了我你就不无情了。”
茯娘笑了,笑的格外开心,她倒是有些庆幸把它带在身边,要是让有心人得到它,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掌柜,您真的不帮他了吗?”小葫芦还是放心不下,它倒是没像玉盏这样,而是相信自家掌柜的本事。
“你真以为我有通天的本事啊。”茯娘真是服了他们了,“就算是我帮了,你以为这就算完了?”
小葫芦睁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她。
“就算是我帮他瞒天过海,他运气好没被冥界抓走,那下一世呢,谁能保证阿彩能安稳活到老?他是不是还要去闯冥界?”早晚得出事,她还帮什么。
茯娘把小葫芦点回原形系在了自己腰间,往街上走去,语调轻快:“看完花妖,回去酿桃酒。”
“掌柜的,观先生会不会死?”
“死不了,他那前世故人还活着,要想继续护着她,他就不会再去冒险,到他这份上,躲起来的本事还是有的。”说罢,她走到糖人的摊子,要了四串。
不等摊主捏好,茯娘脸上的笑意忽然滞住,下一瞬,她消失在了原地。
“人呢???”摊主木愣愣看着盘子内的几枚铜钱,再看空荡荡的摊前,这客人呢?怎么消失不见了啊?
……
李家屋舍后边,玄宗玉貂收入囊袋,未等收到自己手中,临空一双手截住了囊袋,在他去夺的那一刻又消失不见,出现在他数米远的树上,悠闲的坐在树枝上,长长的裙摆拖拽着,腿微晃,甚是悠闲。
她手上挂着的,就是从他这儿夺走的收妖囊袋。
“少年郎,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茯娘垫着囊袋,她刚才在街上忽然感知不到玉貂的任何气息,只有两个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一是死了二是被抓。
茯娘手中的囊袋忽然朝玄宗那儿扯去,茯娘也不急,口中念叨出一句咒语,那囊袋便僵持在了半空中不动了,她笑眯眯的看着他,像是在说,你再拉试试。
玄宗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她和昆山究竟是什么关系,连收妖囊都会操控,师傅对她的来历也闭口不谈,只说不可与此妖接触。
“把他交给我。”
“交给你?”茯娘不放手,“你想带他去哪里。”
“锁妖塔,以他这样的情况,留在这里迟早会被冥界的人带走。”
茯娘一怔,想到了什么,笑的有些讽刺:“少年郎,你以为锁妖塔是什么疗养生息的好地方么,将他带去锁妖塔能比被冥界的人带走好?”
不止一次听她诋毁昆山,玄宗眉头微皱:“锁妖塔上界内灵气充沛,对他没有害处。”
“只是从此以后限制了他的自由,再不能离开锁妖塔,千千万万年都得呆在里面,是不是?”茯娘轻啧了声,“不愧是上纯的徒弟,冠冕堂皇的话一套接着一套,那你可问过他愿不愿意。”
玄宗手中的剑发出嗡嗡声,兴奋的想要打架,玄宗轻轻按下:“他身负功德,持之以恒便能得道。”留在人世间对他而言没有好处。
茯娘从树上越下来,念了解囊的咒语,直接将玉貂给收了过来:“身负功德,你以为就能呆的住,锁妖塔是什么地方,少年郎,你可进去过?”
玄宗看着她,第二次按下蠢蠢欲动的灵剑。
“那是个没有妖性的地方,不论你在上界还是下界,都会生不如死,昆山存在了多少年,锁妖塔就存在了多少年,你可知道里面关了多少妖?”茯娘朝他迈步,走的近了,连她自己都有些恍惚,这人怎么能生的这般像。
玄宗眼神微闪,茯娘已经到了他面前,她轻笑着,一袭红色长裙将她衬的耀眼,他忽然有了肯定,她一定经过锁妖塔。
这时腰间的灵剑再也忍不住,倏地朝茯娘肩膀这儿刺过来,只听见一声清脆的相撞声,一直在茯娘身旁隐着的血玉被灵剑刺中,显出原形。
血煞之气顿现。
茯娘顷刻退开数十米,将血玉拿在了手中,神色沉凝安抚:“好了,这儿人太多了,你这样会害死他们的。”
血玉委屈极了,好好的那灵剑刺它做什么,可茯娘摸着它又觉得好舒服,这才不情愿的将煞气收敛起来。
浮在那儿的灵剑依旧很兴奋。
玄宗握住它,目光落在茯娘的手上,开口:“这玉从何而来?”
茯娘没回答他,直接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后,身后又传来了声音:“秦州玲珑塔内,也有一块这样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