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谁都不爱》红烧雀

15、第十五章（修）

　　“还没讲完呢，”周明绪笑着看了眼她，然后又回头去看夜空，“那个书生恨极，认为那两棵神树是假的，根本没有用，才会导致别人引诱了他的未婚妻，但是再怎么发怒又有什么作用呢，未婚妻也找不回来。没有办法，他也只能咽下这口气，继续回去读书，将自己的怒气用到苦读上去。”

　　“终于，他顺利考中了会试，而这几年专心苦读，他也将那件变故之事想了又想，医书里不是有这样的说法吗？同一株药物，根和茎的药效却会完全相反。”

　　“于是他想，这果子并不是假的，而那树也更不是假的，只是树寓意真爱不离，果子却和树的‘药效’完全相反，寓意爱侣就此分离，所以他的未婚妻才会一吃下果子就离开了他，毕竟，他们是真心相爱啊。”

　　白珏眼前似乎可以浮现出那个书生一边翻着医书，一边着急地为自己找借口的样子。

　　“哈哈，哈哈，即使他是真心爱着那位女子，但他又怎么知道那女子是真心爱着他呢？”白珏笑道，“说不准，人家是真心爱着那个农夫呢？所以一吃下寓意真爱的果子，就立刻去找真爱去了。”

　　周明绪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接下来还有一段故事呢，那书生过了会试，放榜那一日，却又多了一桩喜事，原来城里的员外家里，有个嫁不出去的女儿，因太过丰满正在愁嫁，见到这书生如此有学识，过了会试，于是员外就来了个‘榜下捉婿’，要求他娶自己的女儿。”

　　白珏笑：“这书生竟还挺抢手。”

　　“那书生拗不过，只好应了，择了良日就要娶员外家的女儿。”

　　白珏道：“我看不是拗不过，而是眼馋员外家大业大吧，不然他若是不想娶，员外还能让人压着他洞房不成？”

　　周明绪笑了，叹道：“你呀，”然后接着讲，“……总之那书生放不下，于是和员外的女儿成了亲，成亲之后，他又觉得处处不满，经常思念自己以前的青梅竹马，认为现在的妻子多有不足。”

　　白珏道：“呵。”男人啊。

　　周明绪道：“他便又想起那神树之果，心想，那果子不是可以让爱侣分离吗？那我不若与如今的妻子吃了，那到时候妻子与人私奔，我也没有任何错处，又可以另娶了。”

　　“是不仅可以另娶，还可以带着员外的家财另娶吧。”白珏冷笑道。

　　周明绪微微一笑，“于是他如法炮制，将果子藏在酒中，与妻子吃下了，但到了第二日，他却没有等到妻子私奔的消息，反而等到了官府的牙差，将他捉下了大狱，原来都察院查明他曾参与科考舞弊，被革了官职不说，还要下大牢。”

　　“哈哈，哈哈，妙！”白珏抚掌大笑。

　　想不到看起来呆呆的周明绪，也会讲这样的玩笑故事了。

　　周明绪也看着她笑，一边笑，一边道：“还有后续呢，那书生的妻子，却十分忠贞，不仅没有因此离开他，反而为他的事情东奔西走，散尽了家财，最后竟然将他救了出来。”

　　原本以为故事到了这就结束，却没想到还有个散财救夫，白珏听到‘十分忠贞’这个赞词就微微拧起了眉。

　　夜色太深，周明绪并没第一时间发现她神情的改变，只仍然讲着：“被救了出来后，书生这才流下泪来，突然悔悟，与妻子好好的过起日子来，两人一起经营小本生意。”

　　呵，真是好一个‘浪子回头’的故事，白珏心中冷笑。女子要‘十分忠贞’，守着一个觊觎她家财，还心有所属的男人，才能在这故事里留有一个姓名；而男子却无论一开始有多负心有多狠心，只要最后悔悟了，就人人传颂夸赞了。

　　时下世人皆是如此，看来这个软糯的周明绪，也是一样。

　　白珏当下就想拂袖离开，但夜色太凉，星空太美，让她按耐下了厌烦，想着，且再听听他说些什么。

　　周明绪并不知她心中所想，其实今日所说这个故事，却也是他自己离经叛道，经听见榕妹妹‘却去怪几个自行自道的星星’时，他便心中有些难言的触动，他向来循规蹈矩，但其实心里并不是完全信服那书中的大道名言。

　　他也与她一般，不信什么星象、什么外物。

　　周明绪还在道：“事后，这书生自己想到，神树与果实都是源自真爱，第一次他的真爱是未婚妻，于是果子起了作用让他的真爱变心逃走，而第二次，他的真爱是官职家财，并不是他的妻子，所以果子也起了作用，让他真爱的金银官位一夜之间消失。”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带着微微嘲讽的语气，因这故事中的书生，实在傻的可怜，而传颂这故事的人，也蠢得可怜。

　　哪有什么神树、神果？不过都是人自作自受，最后还要想办法自圆其说而已。要他不是如此独断专行、多疑自负，又怎会强娶一个不爱自己的未婚妻？

　　要他不是如此贪名图利，又怎会科举舞弊，怎会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妻子？

　　什么果子、什么神灵，都不过是他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找出的借口而已。

　　最后还要装出一副悔过自新的模样，找一个自圆其说的理由来迷惑世人。

　　所以他周明绪，既不信‘预兆’，也不信‘寓意’。

　　他只信人定胜天。

　　周明绪说完，满心以为白珏会和刚刚他们谈论星象一样说出戳到他心尖的珠玑之言，也正想整理自己心中的想法，与她一一对论。

　　那边白珏就冷笑道：“好一个‘寓意’故事，都说北地民风彪悍，不受酸儒教化，我今天可算开眼了，原来哪里都是一样的。”

　　周明绪有些懵，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男子负心薄情，又花心滥情，先是初时对暗恋的女子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再一朝泥鳅翻身了，又神气洋洋地上门提亲，她一个农户女子，能抵得过一个举人老爷？说是提亲，怕不是上门逼亲吧？”

　　“你说他性子独断，那想必当上了举人老爷更是说一不二，就是这样他的未婚妻才会无法退亲，没有办法之下只能逃亲吧，毕竟这世间，女子私奔总是落不得一个好下场的。”

　　周明绪呐呐，她所说的，确实是他心中所想的，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边白珏还在道：“……不仅好色，他还贪财，无德。先是科举舞弊，再是引诱员外家的女儿，人家好好一个员外，若不是他自己主动去引诱，别人家大业大哪里找不到上门女婿？非得去榜下捉他一个？是图他长得貌若潘安还是图他才比甘罗？”

　　这，这……这样也有道理……是啊，若不是他主动，别人怎么会发现他？

　　“哼，就这么一个无才无德的小人，竟然也配人家员外女儿去为他‘忠贞不二’，还要她散尽家财只守着他一个，他也配！”

　　白珏说着说着，眼睛里灼灼得像是燃起小火苗来，气得怒瞪着他。

　　周明绪在她这气势下慢慢地弱下声音来，小小地辩驳道：“我，我也是……”他一看白珏柳眉倒竖，立马吓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白珏听闻这才收敛了些怒气。

　　周明绪立刻小小的松了口气。

　　“……其实我想说，就是这么一个无才无德的蠢货，才会去信什么神树神果，”周明绪软软地笑了，捏着白珏的袖子，轻轻晃了晃，“什么寓意征兆，都不过是牵强附会。”

　　“人若是心里想信，便会找千万个理由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