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谁都不爱》红烧雀

16、第十六章（修）

　　白珏听到他这话，才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她冷嘲一般道：“想不到你也能有此等觉悟。”

　　周明绪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

　　夜色柔和了他的神情，微风吹过，拂起他柔软的墨发，他额角散落的一缕发丝随着风轻轻飘动，划过他的眼角，他的眼睛里溢满了星光。

　　一闪一闪。

　　白珏能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两人忽地就静了下来，只剩下四周的虫鸣轻轻吟叫。

　　在这安静里仿佛可以感受到他的温柔在慢慢蔓延，就如同这宽容的星夜一样，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柔和又喜悦的感情，仿佛有遥遥的火烛在其中燃烧，而那温度好像是隔了千山万水，远远地传了过来。

　　淡淡的、柔柔的。

　　并不灼人。

　　却带着暖意。

　　静静凝视了半晌。

　　白珏才突然开口，像是受不了这寂静一般，她打断道：“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然后她垂下眼，率先收回了视线，切断了两人间静谧的气氛，又好像在其中划下了一道界限。

　　那界限看不见，但总觉得就是存在，仿佛无形一样阻拦着人的脚步，叫人一旦试图着往前踏出一步，心中就无端升起怯怯来。

　　——因她一个人站在界限之内，不允许任何人轻易靠近。

　　气氛一瞬之间变得冷淡。

　　周明绪心头突然就冒出些许难以言喻的失落和不解，他很想伸出手，拉住她的衣袖，拦一拦她，问一问她。但是却又不明白自己在难受些什么，又该问她些什么。

　　于是他只是抬起水润润的眼睛，带着微微疑惑和恳求地看向她。

　　白珏却并没有回头看他，她只是低下头整理了下落在衣衫上的草粒，轻轻抚了抚衣角，站起来转身准备走了。

　　周明绪立刻伸出手，但是只来得及感受到带着潮意的衣角从他指尖划过，留下一丝冰凉。

　　白珏已经离开。下一刻他收回了手，连忙起来跟上去。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白珏走在前面，他在后面亦步亦趋。

　　他几次试图牵住她的衣袖，却不知是她有心还是无意的躲避，都没能成功。

　　周明绪走在她的身后，突然就感受到了两人之间流淌着的静默，从她身上冷冷透露出的无言的气氛，莫名让他不安。

　　“……我”周明绪还未开口，白珏已经打断了他。

　　“你到了。”白珏说。

　　他茫然地停下脚步，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他住的褚玉苑。

　　而白珏扔下这短短一句话就准备转身继续往前走，她的院子还在前面。

　　周明绪忙忙想跟上。

　　白珏却头也不回地淡淡道：“不必跟着我。”

　　周明绪只好停住了脚步，他动了动身形，想要跟上去，但又怕她生气，在原地踟躇了两下。

　　白珏已将他甩在脑后，径自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她在前面走，明显可以感受到周明绪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

　　他隐藏身形的姿势太过笨拙，她踩在五彩石砖上，一步步走过回廊，而他不敢跟的太近，只敢在花丛里跟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夜里虫鸣渐远，风中传来青草花露的气息，湿润中带着凉意。

　　白珏蹙了蹙眉，看了眼地上的影子，没有管他，只往自己院子里走，再过一个转角，就可以看到院门了。

　　转过了弯，却看到那里亮着一盏微弱的灯，白珏走近了，才发现是碧枝。

　　她拎着一盏小小的宫灯，站在檐下一边搓着胳膊，一边四处张望，看到白珏来了，这才惊喜地开口道：“姑娘，可算回来了。”

　　她急忙走上前去为白珏披上一件柳黄色的半旧锦纹披风，嘴里嘟哝道：“夜里天寒，您要是下次再出去，好歹多带件衣服，”说罢觑了觑她脸色，小声补充道，“再不济，跟我说一声，我远远地跟着也好呀……”

　　小小的声音里带着担心的埋怨，在这夜里却显得软软的贴心。

　　披风甫一盖在肩头，她这才感觉到之前身上有多冷，更深露重，她的发丝都带了潮气。

　　温暖的感觉覆盖上来，白珏不由得喟叹了一口气，像是冬夜里泡入了热水一般。

　　如此深的夜里，有人燃着一盏灯站在门口等着自己。

　　白珏眼神蓦然就软了下来，她微微一笑，轻轻握了下碧枝按在自己肩头的手上，看着她柔声道：“我知晓了，下次不会再教你担心了。”

　　碧枝眼睛微微睁大，然后两颊慢慢染上些许红晕，她眼睫煽动了两下，像是一时慌乱得不知视线该往哪飘，眨巴了两下，才又红着脸抬起眼睛看她，嘴里小声地道：“也不是叫您不要乱走啦，毕竟咱们自己个儿府上，就是，就是好歹叫我跟着嘛……”

　　白珏笑了一笑，轻声应了下，碧枝瞬间便笑了，喜滋滋地搀着她一齐往院子里走，但刚跨过门槛，白珏觉得她视线的余角里似乎看见了人的衣角。

　　她微微侧过头，视线往转角处看去，就看到那衣角一闪，下一瞬间隐入墙后不见了。

　　而那衣角……是灰色的。

　　不是周明绪。

　　她一下沉了脸，抿了抿嘴。

　　灰色的衣袍，还能是谁？

　　又是那个阴森森的裴峥！

　　本来平静下来的心情，又因为这个人而烦躁起来。

　　她已是好心好意放过了他几次了，这几日都未曾再去找他麻烦，也是觉得懒得再拿他出气。

　　却不想他就是生得下.贱，自己偏偏要来招她的眼！

　　她好端端的，在自己院子里荡秋千，他却偏偏要在院墙外锄花，她可不记得，有安排他去花园子里干活。他原本是书房里伺候，后来又被她要去马房。

　　这两个地方无论是哪处，可都与花园离了十万八千里。

　　今夜也是，她好不容易按耐下了怒气，去散了散心，没有去找他麻烦。冷不丁却发现他竟然还在院墙外看着她！

　　他到底是看了多久？又跟了她多久？

　　怎么？难道是这几天没见她欺负他，便皮痒了自己想找打不成？

　　真是令人厌烦！

　　她忍了又忍，但看一旁碧枝还一无所知地扶着她往房里走，而且眼尾还冒着困顿的泪花，显然是困极了，怕不是一发现她不在，便站在门口等到深夜了。

　　白珏捏了捏手心，还是没有当场发作，只按耐了下来，没有出声，随着碧枝一齐进了房，先安置下了。

　　……

　　第二日，一大早，她便叫人一齐往裴峥院子里去“捉贼”。

　　她带着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气势汹汹地闯进了裴峥的房里。

　　裴峥像是刚刚才擦过了脸，白皙的脸颊边柔软的绒毛像含着晶莹的露水般反射着细小的光芒，鬓边的发丝也带着湿意，眉眼像是被水浸过一样乌黑。

　　他见到她进来，先是惊讶一般缓缓睁大了眼睛，然后才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弯下腰垂手行了个礼：

　　“大小姐。”

　　呵，还在装模作样。

　　白珏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上前随意坐在了厅里唯一一张椅子上，一只手朝身后的仆妇们挥了挥，示意道：

　　“搜。”

　　“是！”婆子们听令，一个个上前撸起袖子凶神恶煞地搜查起来，粗暴地将屋子里的柜门开得碰碰响，里面的东西全都翻出来，连床上单薄的被褥都没放过，一层层掀开扔到地上。

　　“这……”裴峥讶异地睁大眼，看着这如马匪进京一般的场景。

　　白珏却坐在椅子上，用居高临下的神情看着他，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用眼神一点一点将他凌迟，过了半晌才慢悠悠开口道：

　　“裴峥，还不承认吗？”

　　裴峥愣了一瞬，黑色的眸子闪了闪，沉静着声音道：“……某不知犯了何事，还请大小姐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