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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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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珏闻言,轻慢地笑了,她眼里闪烁着恶意的光芒,一只手搭在椅子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点着扶手,另一只手绕着耳边垂下的一缕发丝。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她笑吟吟开口。
裴峥定定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分辨她的神情,确认什么一样,过了片刻才缓缓垂下头去。
那边婆子们已经查出了什么东西,惊叫了一声,一个仆妇殷勤地上前来,捧着一团东西对白珏道:
“大小姐,找到了!”
白珏闻言精神一振,她立刻叫那仆妇将东西展开。
地上的裴峥也抬起头看向这里。
就看布料缓缓打开,原来是一件灰色下仆衣衫,并一双黑色的靴子。
两样东西往裴峥面前一扔。
白珏伸出脚将那衣衫轻轻踹了一踹,笑着道:“这下还不承认?”
裴峥看到是这两样东西,却蓦然像是松了口气般笑了一笑,这笑容像是无奈一样,他又沉静了下来,道:
“不知大小姐是何意思?”
不过是两件常见的下人衣物而已,难不成也能拿来做什么筏子?
白珏笑了,她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一边围着裴峥踱步,一边歪着头看他。
慢慢转了半圈她才站定,她身上的银纹绣花裙摆随着她的转动轻轻摆了个圈,又收拢。
浅樱色的绣鞋站稳在裴峥身前,她伸出脚,轻轻地踢了踢地上扔着的下仆衣物。
“裴峥啊裴峥,是该夸你大胆呢,还是该夸你目中无人呢?”
“你这衣服上,沾的是花泥吧?”她的鞋子轻点在地上灰色的衣衫上的一处污迹。
“还有这鞋底上,是内院种的青紫葛吧?”她又轻轻一脚踢开地上的乾鞋,鞋子翻过来晃了一晃,只见那鞋底上果然沾着几粒紫红色的小果子。
“整个府里,也只有拙园旁边栽了几盆青紫葛,你若是没去过那,脚底上怎么会有痕迹?”
“——而你一个马房的马奴,去内院做甚?”
白珏一边说着,一边含笑看着裴峥,眼神里是明晃晃的恶意嘲讽。
裴峥的下颌紧了紧,他垂下眸子,道:“昨日我在花园当差,自然会染上花泥。”
“当差?”
白珏笑了,她看了裴峥半晌,又坐回椅子上,拍了拍手,对一旁站在的仆妇道:“拿上来。”
一个婆子立刻奉上一本册子。
正是院子里的当值名录,白珏一只手捧着,另一只手捻起书页慢慢地翻,眼睛还笑看着地上的裴峥。
“唔……让我看看,昨日卯时至巳时,花园当差——李三。”
白珏念到最后两个字,脸上笑吟吟的,眼神却饱含恶意肆意地看向裴峥。那恶意点缀着她的容色,让人更觉添灼人摄魄。
裴峥只看了她一眼,便像是烫着了了一般移开视线,他定了片刻,才镇定开口道:
“李三哥昨日身体不适,所以叫我去顶了值。”
“哦?”白珏看着他,笑道:“我怎么听李三说,是你自己要去换的?”
裴峥微微垂下头,并没有开口辩驳。
而那边搜查的婆子却又从他的床榻下搜到了一样东西,立即奉上来给白珏看。
那是一本看起来很旧的册子,但却很整洁,看得出被人妥贴存放,白珏拿过,看向了封皮,上面写着几个古朴大字。
“春秋公羊经传解诂?这样的孤本,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奴仆能有的吧?”白珏抬眼看向裴峥。
裴峥的下颌收紧,微微垂下了头。
白珏一看他的样子,便知道这书定然不是他的,她将书册慢慢掀开,就看上面写满了注解,但看字迹,竟有些熟悉。
她将册子慢慢翻完,果然,在最后一页落了她祖父,老国公白老爷子的私章。
看来这是拙园小书房里,她祖父白老爷子的藏书,上面的注解,也是她祖父写下的,而如今这本书,竟然在裴峥手里,还被他藏在床榻之下。
她蓦然一笑,眼神灼灼地看向裴峥。
“裴峥啊裴峥,身为马奴,先是私闯内院,再是偷盗孤本,你说你,该当何罪呢?”
裴峥浑身绷紧了,却没有做声,只深深垂下头,不做辩解。
白珏看着他这样子就笑了,她将册子收好,起身走出了这间小小的屋子。
走出房门之前,她才冷哼了一声,对一旁的仆妇吩咐道:
“给我打,打完之后扔到柴房里去!”
“是!”
过了半日,听人说裴峥竟然硬气地一声没吭,既不辩解,也没求饶,白珏兴起了些许兴趣,便来柴房里看他。
裴峥浑身是血,无力地倚在墙角的一垛枯草堆上,看到白珏进来,他挣扎着,一边喘.着气,一边颤抖着手,费力地拖着伤腿撑起身子坐直了。
直到他抖着手将沾染着血迹的残破衣衫掩好了,又平复了一下因疼痛而剧烈的呼吸,这才抬眸看了白珏一眼,冷讽一般淡淡开口道:
“……大小姐,”他说着闷咳了一声,喘了口气才接着道:“……还有什么事吗?”
声音依旧清泠,只是如今像淬了寒冰一般,落在碎石上。
白珏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就觉得心中畅快,她愉悦地弯了弯眼睛。
今日碧枝大展身手,给白珏挽了个垂鬟分髾髻,其中有一小缕头发从一边挑出,用一个花丝点翠的小银环束住,从右边垂在了胸前。
白珏不自觉两只手把玩着束在胸前的那缕发丝,侧着脸看着裴峥笑。
“嘻嘻,看看你这样子,真是可笑那。”白珏一边歪着头打量他,一边笑嘻嘻地在他身旁慢慢踱步。
裴峥垂下眼,看着她的绣鞋踩在地上干枯的稻草上,白净的鞋底沾上黑灰。
一点一点的,将那一尘不染的鞋履染上污脏。
他撑在地上的手指动了动,攥紧的手心骤然松了松,一缕污血便顺着手指缝流向地面,向那片枯草蔓延。
他低眸看着地上缓缓蜿蜒的血迹,绣鞋的白底正在不远处踱步。
突然他的嘴唇开合,动了两下。
“……”
白珏没听清,脚步止住,小小的绣鞋停在血迹前方。
她拧了拧眉,问道:“你说什么?”
裴峥抬起眼看着她,突然扯起嘴角笑了。
白珏不耐烦重复了一遍道:“你刚才说什么?”
就看到裴峥笑容扩大,他闷咳了一声,一丝血迹从嘴角蔓延出来,他抬起手,用拇指用力地抹去,像是说话费力一样,他用胸腔里艰难发出的气音道:
“……你过来一点,”他眼神死死盯着白珏,缓缓扯出笑,“我告诉你。”
白珏啧了一声,病秧子。
她向前踏了一步,白色的绣鞋底正好踩在了血.迹上,殷红的液体染上了精致的鞋履,洇出一片绯红的印迹。
裴峥看着那点血色,笑容渐渐扩大。
白珏不耐烦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
她俯下身子,盯着裴峥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示意他回话。
裴峥却带着笑容盯着她,他眼神闪了一闪,急促地喘了口气,又道:“……再近一点。”
心中的戾气瞬间涌上来,白珏吸了口气压下了怒火,她目光灼灼地看了他一眼,忍了又忍,这才又低下头,凑了过去。
裴峥喉结动了一下,他咽下了喉中涌起的鲜血,费力地吸了口气。